婴儿的啼哭声骤来,萧容低头瞥一眼李致怀中被自己声音吓醒嗷嗷叫的尹寐,冰冷的手指摸了摸尹寐哭红的小脸:“还有寐儿,她也必须去见最后一面。”
“阿容,你冷静一点……”
萧容充耳不闻,自顾着继续念念叨叨:“他怎么会死了呢?我明明已经离得这么远,不再惹他生气了,他怎么会死了呢?”
茶馆里的客人们各自议论纷纷,说得口沫横飞,浑身是劲,也便没人注意到萧容微微提高的音量和小婴儿卖力的啼哭,除了她旁边站着的李致。
李致垂眸叹息一声:“罢了。”他将尹寐送到萧容怀里:“我去准备准备,即刻出发。”
“谢谢!”萧容抱紧怀中哭着的小人,赶紧跑到后堂去寻nai娘,简单收拾便要南下。
抵达邯阳后,萧容独自抱着尹寐闯进皇宫,又在乾德宫里遇到了连瑞。
然而,皇帝的梓宫早已经移到殡宫停放,萧容火急火燎又要过去,却被连瑞叫拦住,说是皇上给她留了东西。
萧容转身回望,连瑞从内殿取来一个木盒捧在怀里:“圣上说,若是娘娘回来寻他,便将这东西交给娘娘。”
萧容望着连瑞手里的东西,正欲催他就此打开,连瑞又跟着解释:“娘娘还是带回去看吧,这是皇上留给娘娘您一个人的。”
萧容顺势伸手接下,又疑惑问:“可是没人通知我,若是我没来呢?”
连瑞顿时泪眼朦胧,哽咽道:“老奴也问了同样的话,圣上就说……烧了。”
“为什么?”既然给她留东西,为什么还要烧了?
连瑞摇摇头:“娘娘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萧容没有耽搁,赶紧将东西拿回客栈。把尹寐交给nai娘,她独自躲在房中,打开盒子一探究竟。
便看见里面是一封请容妃萧氏阿容为太后的遗诏,以及一封信:汝不愿为妃,愿为太后否?李沣乃汝所出,善待之。
另外还有一封八百里封邑的诏书,是赐给贺氏忠烈之遗孤贺元歆的,并配有一封和离放妻书。书上有一些陈旧的血印,抹乱了行书。
没有多余的话,把选择权留给了她。
萧容拿着信翻来覆去的找,再没有旁的话,她很失落,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觉得他定是恨透了自己,竟然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说。
她擦着眼泪,无比困惑:“眼泪?奇怪……我怎么会流泪呢?”
李言修留下遗诏请她为太后,不过是因为她是沣儿的生母,由她辅政,对沣儿威胁最小吧。所以留了这种东西……
萧容如此想着,难受的扬了扬唇,笑得很难看。温热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进了嘴里,舌根一股意外的苦涩。
并没有考虑很久,她就将封邑的诏书及和离书焚毁,然后告诉李致,要与李致和离,以容妃的身份留在邯阳。
李致先是不肯同意,耐心劝道:“他留给你的是私诏,也就是说他还有其它安排,李沣会有人照顾,朝堂也不缺辅佐之人。你无需因为内疚,就葬送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自由。”
“去他么的自由!”萧容憋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声咆哮中彻底迸发,“那是我以前蠢!自由和责任矛盾吗?当我逃避责任时,虽然我的身体是自由的,可我的心不是!从头至尾,我并没有得到宽恕,不是少暄不肯原谅我,是我自己,我自己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我见不得他咯血,见不得他病恹恹的样子,因为那些都在提醒我,我罪恶滔天,厚颜无耻,所以我逃避了,逃避了就不必自责内疚,就可以任意逍遥……可我现在后悔了,我把少暄害死了!!”
“……”
“他定是带了无数遗憾离开,都是因为我,我只顾着自己,一丝一毫都没有替他分担。临去了,还要给我什么狗屁二选一,不,三选一,若我不回来,这些东西都到不了我的手上……”
“……”
“我他么就想当太后,不想要封邑,谁他么稀罕他的封邑!”萧容捂着脸蹲下,骂骂咧咧中,已经泪水满襟,“少暄,对不起,少暄……”
作为同样儿时继位的小皇帝,李言修曾经处境艰难,还有一路以来的担惊受怕……萧容都是知道的,她不忍心自己的孩子再受一遍这种苦。在没有生下女儿之前,她一定会潇洒的离开,可有了女儿以后,她才知这世上还有“责任”两个字。孩子们太弱小了,需要她保护,她对沣儿愧疚已久。
萧容坚持要留下来,李致委实拗不过,只好同意和离。
但他并非表面看上去的谦谦君子,在将和离书递给她以后,他终于露出了他的爪牙,趁她不备将人摁在墙上,便要剥去他的衣服!
恼恨的目光像是吃人的兽,李致左手扼住萧容的喉咙,右手撕碎她的衣衫:“既然要走,就把欠下的还清了再走!”
明明是李致的脸,耳边却响起了凌峥的嗓音!
萧容双手抓住他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腕,瞳孔微微放大,不敢置信地挤出几个字:“你是……凌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