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律想起那圆盘似的湖面,想起导游说过的“仙灵”,他张着嘴巴,尽全力呼吸,颤抖着向上伸手,想要去触碰遥不可及的波光。
想要活下去。
想活下去。
谁能来……
“救我——”
无形的波纹在黑暗中一圈圈地扩散出去。
他慢慢闭上眼睛。
-
昏暗的地下室。
黑衣黑发的少年抱着膝盖坐在墙角,安安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一角发呆。
阶梯之上的门半掩着,透出一点光亮,门对面的墙壁上方开着一扇小窗,阳光照进来,在地上打出一块明亮的小方块。
一眼看过去,外面是一片野草和树根。
少年的脖颈、手腕、双足,都扣着圈,原本是扣在锁链上的,但没有外人来的时候,那个人并不会把他锁起来。
甚至连门也不关,默许他可以在外面这个偏僻的小院子自由活动。
但少年几乎不出门,因为他不喜欢阳光。
没人来时,他能不言不语地在原地坐上一整天,有人来时,别人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但通常很少有人踏足这个Yin暗的地方。
直到某一个瞬间,有什么无形的声音越过了虫鸣声,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少年眼神微微动了动,抬头看向窗口。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旁人的气息,可那声音如影随形,听起来很远、很模糊,却很执着。
一声又一声,少年侧耳听了片刻,才听清楚了——
「救我。」
听清那两个字的刹那,他的心底也如水面一般泛起涟漪,一圈一圈地漾起,那个遥远的声音背后在说,求你救我,我需要你。
他眨了眨眼睛,站起了身,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低声说了一句:“好。”
-
乌gui一样的漆黑怪物伸出长长的脑袋,一口咬住石头上下的尸体,嘴巴做出几下咀嚼的动作,再仰起头将尸体整个咽下去。
咕吱、咕吱——
然后是下一个。
年幼的孩子是一堆尸体里唯一还有呼吸的那一个,他从尸体里爬出来,还未来得及躲到石头后面,后面的乌gui注意到了他,猛地伸长了脖子,一口将他咬住。
程律绝望地闭上眼睛,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然而腰腹的疼痛只加剧了一瞬,他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嚎叫,还有一道热风擦着面颊吹过。
大乌gui松了口,他开始往下坠,然后被一双手接住。
哗啦——
程律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冰冷的水流从脸上滑过,但大约也就只有几秒钟。
等到他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跪倒在湖边。
面前是一片宽阔的大湖,对面是一条公路,一眼看出去没有半个人影,只有湖面上不断翻滚着的大乌gui。
还有前面不远处站着的长发少年。
他们在树荫下面,少年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程律压在喉咙里的称呼被咽回去,换上了正确的那个:“大……哥哥。”
少年不言不语,伸手指了指树下,意思大概是让他留在这个地方。
程律忍着疼痛点了点头,缓缓地往后退了退。
少年从宽大的袖口里滑出一把短刀,往湖边走了几步,在被激怒的大乌gui冲过来的时候不闪不避,握着刀迎了上去。
程律努力睁大眼睛,却无济于事。
他看不清那个大哥哥的动作,也抵挡不住混沌的侵袭,最后只隐约看见大乌gui尖叫着倒进水里,像水墨一样晕开,一点点分解……
然后他昏了过去。
-
程律被少年带了回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躺在一张石板床上,程律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救了他的大哥哥站在角落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见他醒了,少年眼神动了动,想要往前,又停在原地。
“没事,用过药了,好好休息两天就没事了。”坐在床边的男人说道,“正好这段时间不会有人来找你,就让他在你这里躺两天吧。”
程律这才注意到床边还有个人。
男人看起来很年轻,同样一头黑发,一眼看过去与墙角的少年长得很像,但他的眼瞳却是深红色的。
而且他很爱笑,看起来要比少年随和很多。
是兄弟吗?
还是……父子?
程律不太确定地想着,喉咙干得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安静地听着他们讲话。
九成以上都是男人在说话,少年偶尔“嗯”一声就算回应了。
除了男人以外,再也没有人来过这个Yin森森冷清清的地方,少年看起来似乎也习以为常。
程律养伤养了不到一个礼拜,本以为运气好是变成个瘸子瞎子,但最后却是奇迹般的痊愈了。
若不是父母死前的模样还夜夜入梦,他几乎要以为之前受过的伤都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