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地凝视着铜镜上映照的人影,顾影自怜,喃喃自问道:“我是谁?”是龙知礼?是小乞丐?一时间脑中纷乱如麻,心底酸涩迷茫,也不知是悲是喜。
镜中这张绝美的面孔真的属于自己吗?为什么看起来,还是那样的陌生?
身体终究只是一具空皮囊而且。
她幽幽地想:“我该怎么办?”想起这些日子的诸多奇遇,就像做了一场荒唐的梦,心中一阵阵凄凉,一阵阵酸楚。
这一番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的经历,纤弱的灵魂就像漂泊了几个世纪,经历了几道轮回,疲惫不堪。
梳妆台上点着一盏小小的灯,发出暧暧幽光。
望着胸前神光流离的冰玉,知礼苍白的脸上泛起异样的光彩,目光中又是迷惘又是淡淡的哀伤。想到这不祥之物给自己带来了数不清的苦难,心中说不尽地苦涩。
为什么活过来了?原来死去只是痛了一瞬间,就可以摆脱无穷无尽的痛苦,多好……
再死一次,谁也救不了她……
不知不觉中,她拿起一支簪子,对着自己的咽喉,一动不动。
要刺下去吗?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凝固。
正在这时,忽然间亮光透入,水气拂面,那当前的石壁,竟然裂开一扇门来。雪狐女走了进来,瞧了她一眼,道:“知礼,你在做什么?”
知礼抬头一看,不知所措地笑了笑,道:“师父……”一开口发觉不对,冷下脸,改口道:“妖女,你来做什么?”
雪狐女仿佛察觉到她的心思,冷哼一声,道:“还想寻死吗?”
知礼一惊,迷茫的双眼怔怔望着她。
“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的母亲吗?”出乎意料的,雪狐女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语调激愤,就像她是知礼母亲的挚友一般,“你知道她是怎样艰难地生下你,又为你做出什么样的牺牲吗?你轻易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你对得起她吗?”
“母亲?”知礼心绪激荡,睁着惊疑的眼睛,喃喃问道:“她为我做了什么?”知义从来没提起此类的事情,她也从不知晓龙氏夫妇是她真正的父母,因此对父母的感觉仍跟陌生人无异。
雪狐女原本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缓缓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知礼转过身,不理会她,轻轻放下了簪子,心中却仿佛有一股暖流流过。
是的,她不能死!她不再是没人疼惜、独自流浪的孤儿。她是龙知礼,她有生她、养她的父亲、母亲!她的母亲还曾为她做过巨大的牺牲。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见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向他们当面感谢养育之恩,然后,孝敬他们一辈子!
况且,她还有他……
他一定不希望自己死去!
这么想着,她把寻死的念头抛到了脑后,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热切、温馨、感激、幸福……
雪狐女望着她冷笑,转身离去,“砰”地一声关上了石门。
空荡荡的石室中,知礼静静地坐着,四周寒冷漆黑,像是被长埋在地底墓中。石壁上模糊的影子,随着暗淡的烛光微微摇曳。
石缝中的水滴嘀嗒嘀嗒的声音响个不停。
母亲、父亲、兄弟……在那孤苦伶仃、受尽屈辱的岁月里,她曾多么期望自己能有怜爱自己、保护自己的亲人。正是因为如此,她的性格变得极端。一旦有人对她好一点,她就愿意十倍加以报答。
此时此刻,她不再感到寒冷,心chao起伏不定,久久不能平息。
她怔怔地凝望着石壁上自己的影子,像是回到了当初那孤苦伶仃的日子。
在这Yin暗的石室里,一幕又一幕细碎而纷扰的往事,如巨浪排山倒海一般涌来,将她淹没其中。
那一天,一直陪伴着她的老婆婆死了。她伤心欲绝,哭了整整一夜。她也是这样面对四壁,悲戚而忧愁,带着凄凉入骨的孤独,无法遏止。
虽然她不想死,如果狐妖再逼迫她,她只能抵死不从。也许自己很快就要死了……但是,她的心里为何却感觉不到一丝害怕?
他现在怎么样了呢?狐妖们会怎么对待他?
此时此刻,他究竟是生是死?
倘若他已经死了呢?一念及此,登时恐惧得连气也喘不过来,心里头剧痛如裂,痛得彻心彻骨,柔肠仿佛陡然扭绞在了一起。
泪水倏然滴落,一滴又一滴,如剔透闪亮的水晶。
过了好久,那锥心刺骨的疼痛才渐渐消散。
朝阳初上,大地好像忽然被揭去了一层黑纱帐幕,一切景物,豁然显露。但见碧野平畴,远山如黛,云影波光,处处如画。
一晚大雨,将山林间树木洗得青翠欲滴。春风拂面,带来了新翻泥土的气息,分外清新。
知义和清心躲过了不明真相的龙虎山道士,一路西行。其间路过一处小镇,在市集买了两匹健马。并骑而行,清心身子虚弱无力,晃晃悠悠,只好伸出右手,拉住知义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