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以后便是漫长的寒假,这一年的春节来的不早不晚,就在一月底,但这一切好像都与沐晓没有太多的相关,自从考完试,她便整天待在家里。她的生活是单调,甚至看起来无趣,日常不过是起床吃饭,看书睡觉,偶尔运动以及出门散步。此外,还有陆爸爸和陆妈妈偶尔来送些点心和水果,大概是因为陆景的原因,每次和他们相见时,沐晓总是莫名的感觉到比此前多了一些亲近。
他们都没有刻意努力分享着有趣的故事,以吸引分隔两地且处在不同时间和生物钟里的另一个人的注意力。生活本就如此乏味,如果一味的靠着有趣才能维持的联系,在平淡的时候便会离散吧。和一个人一直维持着的联系,不过是心底不愿意放弃的一丝执念,无论抱有什么样的目的,最终只是不希望失去而已。
在新年来临之前的某天上午,沐晓接到了一个很久很久不曾响起的电话是一个称之为母亲的人。沐晓对父母的印象很淡,大多仍然停留在幼年时,存在于一通通打去外婆家的电话里;后来,是匆匆忙忙的偶尔见上两面的客套,以及心口不一的某种迎合;再后来,是一个称呼,一个因为长久不见而逐渐模糊在记忆中的影子。
当沐晓看见屏幕上那个闪烁的号码时,只觉得一阵恍惚,以至于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要去接起那个电话,而是陷入了一种熟悉的焦虑与抗拒中。她是不愿意接通的,有多久没有接到这个人的电话了呢?半年?一年?或是两年?久的她都快忘记,她还是一个她本就不熟悉的角色女儿,她现在又该怎么去扮演呢?
喂?在电话即将被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沐晓还是接通了,她听见自己的嗓音带着不自然的颤抖,又突然哽咽的不知道如何喊出那个的称呼才好。
那头陌生又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晓晓啊,最近过得还好吗?妈妈实在是太忙了,很久都没有给你打电话了。她是个漂亮的女人,弯弯的眉眼,鹅蛋脸,身材匀称,声音也那么温柔又好听。
嗯,没事。沐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或者不好,都与你的生活无关不是吗?早已有了新的家庭和疼爱的孩子,对你来说,我更像是个不需要喂养的宠物吧。沐晓哽咽着,暗自思忖。
嗯,妈妈知道你很听话的,乖乖的好好学习。沐晓听着电话那头的女人依然自顾自的熟悉又老套的应付着她。
她机械的回复道:好,我知道,你也照顾好自己。
嗯,你知道吗?你妹妹啊,她最近在学舞蹈 那头的女人,继续自顾自的说着,她好像都快忘了,其实自己也是她的孩子,不是吗?
听着听着,那原本徘徊在眼眶中的水珠终于还是静默的从沐晓的眼角中溢出,砸在了她抱在胸前的抱枕上。虽然,早已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为什么还是会流泪呢?沐晓想着,问自己。如果可以,她更希望电话那头的人说累了快些挂断,而不是不断的告诉她,自己过得多么幸福。
沐晓无声的从耳边移开了手机,过了许久,那头的人大概真的说累了,好了,妈妈还有事要忙,以后有空再打给你啊?
好,拜拜。沐晓听着那头的忙音,怔怔的呆坐了许久,最后还是控制不住抱着怀里的抱枕啜泣起来,如果最终我都得不到你的爱,为什么要一次次给我希望呢?
陆景发来消息时,沐晓正躺在沙发的一角发呆,看着阳台盛开的蓝色勿忘我在微风中摇曳。已接近中午,阳光正在一点点挪进屋里,洒在她悬在半空中晃荡着的脚背上,带给她微凉的身体一些暖意,让她忍不住将那蜷缩在沙发上的小脚伸进被阳光占据的空气中。她看着被阳光照映着的皮肤上的浅浅茸毛,伸开有些冻僵了的脚趾,又蜷缩起来,如此反复。
沐晓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消息提示,我忙完了。她此刻的意识仍是低落的一片空白,于是便没有思考的机械回复道,嗯。
起床了?回复没一会,那人便问。
嗯。沐晓回道。
吃早餐了?那人接着问。
嗯。沐晓仍机械的回道。
怎么了?陆景开始察觉到沐晓的异常和低落。
沐晓怔怔的看着手机的屏幕良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回道,没事。没隔一会,那头的男人打来了语音通话,她呆呆的接通,而后,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空气静的只能听见她和那个人的呼吸声,她看着一些细小的尘埃在阳光洒下的线条中飘荡,无处落脚。
告诉爸爸,怎么了?嗯?陆景先开了口。
这是从陆景离开以后,沐晓第一次听见他熟悉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平和温柔,她闷闷的没有开口,将伸进阳光中取暖的小脚收了回来,蜷缩着身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有些哽咽的嗓音咽下,回道,没事。可她出口时,微微颤抖的声线出卖了她此时的脆弱。
陆景闻言,抿了抿唇,道,沐晓,你可以信任我。这大概是,他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连名带姓的称呼沐晓,他的语气郑重其事,不再是商量,而是陈述着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