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一名巡捕在逮捕犯人过程中被杀。还有件事情没人在意也没人关心,乱坟岗多了一具小偷的尸体。
卢半岭许久没有收到米若昧的来信,心生不安。卢咸空却是消息灵通,得知了庄子那边的乱子,尚未深入调查便了解了大概,但他没有告诉卢半岭。十天后卢半岭才从学伴的嘴中听得此事,悲痛交加,病了半个月。
冬季将至,雨过,寻人启事烂在水坑里,墨水洇成一团,牛蹄车轮人脚不时轧上去,碾磨成污糟。纷纷扬扬的米若昧消失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百两黄金也不再是饭后谈资。下雪的那天,所有的寻人启事都被清理干净了。
黑羽的鸟划过天空,留下尖利的长鸣。米若昧隐约听见,抬头却撞到了床板。
她穿着粉紫色的褙子和襦裙,披头散发,脸上有几道血痕。轻悄悄的脚步声渐近,米若昧撸下缠臂金,向外抛去,仅着白袜的足追随而去。她趁机爬出床底,试图跑出去,却被一双手臂紧紧箍住腰。
那人的脑袋不停地蹭着米若昧的肩颈,小蛾坏,但是我抓到小蛾了!
他捉住米若昧的手臂,挽起袖子,将缠臂金套上去,小蛾不能随便扔我送的礼物。
一圈圈的金环将皮肤分割成一条一条,仿若荆棘缠身。
少爷,是小蛾错了。米若昧尽量轻声道,可以放开小蛾吗?
项抱朴依言松开手臂。他长得极其Yin柔秀美,肤色是不见阳光的苍白。项抱朴整日疯疯癫癫,十六七岁的人大部分时候像是十多岁的孩童,任性自私,随心所欲。有时会变了个人似的,一双泛着幽绿的重瞳似乎能够看透人心,令人不寒而栗。
少爷,游戏玩过了,我们去看书吧?米若昧勉强笑道。
项抱朴摇头,再玩一局!这次你来找我!他张狂地大笑,披散的乱发鸦羽般振荡。
寒风灌了进来,米若昧冷不丁打了个寒噤。
天空是白色的,漫过那道仿若山高的围墙。她不由得想象自己是尾小小的鱼,摆动着尾巴游走。一想到逃离,她握紧缠臂金,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尝试逃离的结果。
她被侍卫逮住,扔在柴房等候发落。项抱朴过来了。他是清醒的,四个瞳孔盯着米若昧,宛若蜘蛛的复眼。项抱朴蹲在她面前,神情悒郁,慢条斯理地为她梳理头发,你不是米若昧,你是小蛾。我不喜欢米若昧,我喜欢小蛾。
他从宽袖里拿出缠臂金,小蛾啊,你见过飞蛾被烧死吗?
冰凉的金属与皮肤贴合,米若昧落下眼泪。她终于明白萦绕在鼻尖的焦味和墙上的火燎黑影是怎么一回事。他像是从Yin影里剥落的人。
你是谁?
小蛾。
滴着毒ye的吻印在鼻尖。
小蛾是顺从的,她永远不会违逆项抱朴。她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可以在项抱朴发疯的时候使他安定下来。小蛾知书达理,肚子里有许多故事。小蛾大方宽容,善解人意。她的存在令众多侍女侍卫不再提心吊胆,甚至变得轻松。所有人都喜欢小蛾,只有米若昧不喜欢她。
快要过年了,项抱朴越发容易暴躁愤怒。
小蛾。项抱朴突然说,陪我背书。他咬着拇指,快点!
于是米若昧陪他背了半部《老子》,吾不知其谁之子,象帝之先。项抱朴舔舔嘴唇,什么意思?意思是,我不知道它是谁的后代,似乎是天帝的祖先。它是什么?大道。道冲,而用之有弗盈也。渊呵!似万物之宗。
我是谁的后代?他期待地望着米若昧,希望她能给出肯定而正确的答复。
自进入这里以来,从未见过项抱朴以外的主子身份的人,也未曾打探到相关的信息。她谨慎委婉地回答:我们都是道的后代。
项抱朴眼中的光乍然熄灭,大喊大叫:胡说!小孩是男女孕育出来的!你有你的爹娘,那我肯定也有我的爹娘!小蛾竟然戏弄我!
他面红耳赤地抓住镂空鹿鹤纹玉镇纸,高高举起扔出去。米若昧及时护住头部,镇纸砸中手部,又掉在地上发出响声。沉闷的声音刺激到项抱朴,他压在米若昧身上打她。前几下重重落在她的肩膀上,后面的几下,拳头擦过她的耳朵砸在地上。
米若昧拼命地搂住项抱朴,他停下了动作,米若昧轻柔而颤抖着握住那血淋淋的手,去包扎一下,等会儿我们玩蹴鞠好不好?
蹴鞠不,项抱朴的注意力被引开,我要玩捶丸。
好,那就捶丸。
一点儿也不好。需要挥动手臂的捶丸使本就受伤的肩部雪上加霜。
漆黑的卧房里,米若昧半解衣衫,咬牙涂药。清凉的药膏抹在淤紫处,使得那块地方加倍疼痛。但不能不涂,她要赶紧好起来才能应付项抱朴。项抱朴坏起来会使劲盯着痛处下手。
米若昧将药瓶塞到枕头下,等待药膏化进皮肤。暗中似有莹亮的碎光一闪而过。
小蛾姑娘,侍卫成桐在门外拘谨地唤道,我见你晚上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