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涣抬头瞥见谢鲸傻乎乎的笑就觉得伤眼。
刚要挪开视线,他的碗里就也多了一筷子rou。
沈倦含笑看着他:“多吃点。”
林涣看了看他执筷的手。
玉色般皎白的手指,修长而又有力,透过皮肤能隐隐看到手背上的血管青筋。
而他手里拿的不是公筷,而是沈倦自己吃饭的筷子。
刚刚还说要断舍离的林涣脸红通通的。
他在心里想着,这是先生吃饭的筷子,那他们岂不是……
转而又唾弃起自己来,不过是夹个菜竟然也能脑补出来这么多东西。
一顿饭就在这么微妙的情绪下吃完了。
林家不知道沈倦要来,也没预备下客房。
林黛玉看了一眼说:“左右咱们吃了锅子也是要洗澡换衣裳的,先生何必再跑一趟去客驿?索性住在家里,等会儿去欢宝那里洗个澡休息休息就是了,等您换好了衣裳,就和他挤一挤睡一觉,明儿客房就收拾出来了。”
她又说:“去了客驿还不是冷锅冷灶的,烧个水都麻烦,咱们家里热水常有的,先生别走了。”
沈倦看了林涣一眼。
林涣没法拒绝,只能结巴着说:“那……先生留下来吧。”
沈倦点头,先去外头安排了下人。
他可以住这里,那些个轿夫之类的总不能也挤在林家。
等他安置好回来,进了林涣的院子,就发现林涣正坐在窗边上发呆。
他走过去:“怎么坐在窗口?”
林涣啊了一声:“先生回来了。”
沈倦点头:“何必等我,你先洗澡不就是了。”
林涣摇头:“我等先生先洗。”
唉,其实是他有点不好意思,想着等先生洗完还要擦头发,那会儿他正好去洗澡,洗完澡擦头发,就不用和先生大眼瞪小眼了。
沈倦显然没有意识到他的想法,谁先洗都一样的。
两个人轮流洗完了澡。
林涣出来以后就看见沈倦在晾头发。
他本来想溜的,结果忽然意识到这就是他的院子,能溜到哪儿去。
更何况沈倦开口了:“过来坐。”
他只好乖乖坐下。
刚坐下,一条毛巾就盖在了他的头上。
不算重的力道替他擦着头发。
耳朵被蒙住,沈倦的声音就显得有些朦胧:“我给你擦头发。”
林涣僵硬地坐着。
沈倦说:“一年没见了,怎么给你擦个头发你不习惯成这个样子?”
从前他给林涣洗过多少次头发,也没今天这么微妙的气氛。
沈倦一边揉搓着林涣的脑袋,一边想着。
难不成真是因为心境变了?
林涣沉默着说不出话。
好在沈倦很快转移了话题:“这些日子怎么没给我来信?”
林涣闷闷的:“怕扰了先生,不敢写信。”
沈倦愣了一下:“有什么扰不扰的?我清闲的很。”
林涣赌气说:“先生清闲也没给我写信,不仅没写信,回信还只有两三句!”
这会儿还怪他不写信!
谁收了那信都要气死了好吗!
他怎么能质问自己?!
林涣委屈巴巴的。
这个表情配着shi漉漉的头发,颇有点像没得到骨头的大狗。
沈倦给他擦头发的手一顿:“是我不好。”
林涣赌气不说话。
沈倦也没法解释,只能继续给他擦头发。
寂静的空气蔓延在两个人中间。
过了一会儿,沈倦说:“前些时候我升了左侍郎。”
话匣子打开以后就好点了。
他慢慢地说着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弥补着两个人中间的空白。
他温润的声音响在空气里,林涣很想捂住耳朵不听,他想说你不要告诉我,我……不想关心你了。
然而这一对耳朵很不听话,嘴也很不听话。
他不仅听了,那一句不想关心你了也没说出来。
他好像永远也没办法拒绝倦哥。
林涣吸了吸鼻子。
沈倦擦头发的手停住,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掰过林涣的脸,看到了他红通通的眼睛:“……怎么了?”
林涣努力把眼睛瞪大了,想把委屈都憋回去,然后看着他。
“先生以后……不可以对我这么好了。”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不知道,要是习惯了一个人对自己好,以后再也感受不到了,我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他尽力形容着自己的难过:“就像林妹妹养的小兔子,要是哪天林妹妹不要它了,它一定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要是先生不要我了,我也会很难过的。”
“所以,请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