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鹤去了皇宫。
她现在什么都不愿意去思考,只想去皇宫把自己剩下的活给干了。连夜行衣都没换,感觉像是去故意找死一样,被抓就被抓,进诏狱就进诏狱,都无所谓了。
可是偏偏出奇顺利,大概是因为她发狠用了十成功力飞奔,快得和风驰电掣一样,一路上完全没人捕捉到她的身影。
蓝鹤来到御书房,荣亲王要的那个玉璧是装饰在书架多宝阁上的上古宝玉衍镜璧,她小时候看到过很多次,连找都不用找,直接拿起来揣进兜里带走就是。不过拿走玉璧后她发现它下面压了一张小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写了一句:看来阿撵还是和老四更亲,舅舅好心痛。
敢情自己忙了半天,全是被永嘉帝耍得团团转,陪他玩弄弟弟荣亲王来着,无语。想到永嘉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觉得这才合情合理,什么集齐五件玉器可以找到先皇遗诏,一定是他故意放出来骗弟弟的假消息,以前自己都白担心了。
没办法,皇帝要玩,只能作陪。
蓝鹤找来一张纸,就着月光在上面写下:太庙玉琥已经做了个一样的假货,不用去偷了。多谢舅舅,阿撵与舅舅也亲,只是表舅太凶了,不听话会被他打断腿。
都懒得折,直接丢在书桌上,拿用过的砚台一压,笔也随手搁在上边,因为心情不好就很粗糙地留下乱糟糟的犯罪现场扬长而去。
她回到一苇小筑,把珍贵的玉璧丢给一脸焦急等待她的青黛,一口气不停歇地说道:拿去给表舅,我这就动身去大同总兵府替他把那个射月玦拿来。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给我拿点钱做路费,我换件衣服天一亮开了城门就走。
阿撵青黛又惊又急,屡次想打断她,似乎又在顾忌什么。
谁准你出府的?!
身后传来公爹隐含怒气的声音,原来龚肃羽看蓝鹤出走,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青黛,便一直在一苇小筑等蓝鹤给青黛递消息,没想到她没花多久倒自己回来了。
青黛看看龚老爷面色,又见蓝鹤看了他一眼就抿着嘴别开脸,知道两人一定吵架了,便对龚肃羽说:老爷,既然二少nainai人平安回来了,奴婢就先去知会孟侍卫和林管家一声。
龚肃羽点点头允她退下,走到蓝鹤身边蹙眉凝视她,淡淡问道:你就打算这样一走了之?我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要被你这样视如草芥弃之敝屐?
一听到他说话,蓝鹤胸口闷痛立时苏醒过来,一股难言的悲戚泉涌而出,瞬间将她淹没,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不得不捂住嘴深深吸气,双眉紧锁,泪水如珠串滚落。
龚阁老看儿媳这个模样又担心又心疼,想要抱她又怕更伤她,只好放软口气柔声道:阿撵,你别这样,伤心难过告诉我,告诉我我该如何做才能让你好受些。
蓝鹤只是无声流泪摇头,甚至都不愿看他一眼,龚肃羽没有办法,只得又开始使用他的得意招数嘴炮说教。
我知道你在气什么,你听到我对龚衡说的话,觉得我不是真心爱你,只是想利用你往上爬。阿撵,我没有骗龚衡,你洪炉点雪大智若愚,看人眼光Jing准,尤擅洞悉人心,如果我说我同你在一起从来没考虑过半分你的身份背景,你会信么?但你扪心自问,我对你,当真完全只是利用,全无半点真心么?你仔细想一想,我们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都是我演戏作假来欺骗你的么?
龚阁老长长地叹了口气,走到窗前打开半扇窗,让秋末冬初深夜的冷风灌进屋里吹到他脸上,背负双手看着天上一轮新月幽幽说道:
水至清则无鱼,为官之道本就如此。我承认自己并非是你们以为的正人君子,可是正人君子哪里爬得到我如今的位置。享受多大的富贵,就要经得起多大的风浪,世人都羡慕我位高权重,却没人知道我的难处。我连对着自己深爱的人,都得瞻前顾后,计较得失,运筹帷幄,物尽其用,一分分都算计好了,不敢多行一步,亦不能踟蹰不前,哪里能由着性子胡来。
锦衣玉食之下,必定如履薄冰。
他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尽的疲累与无奈,听得小蓝鹤心里发酸,终于抬头看向公爹,而他也在此时回过身来与她对视,面色忧伤,目光沉郁,语声哀戚。
可是阿撵,我是真心爱你,为了你赌上我的仕途,我的前程。现在看是我赢了,我压对了,可当初谁能保证我与你私通不会触怒皇上,不会为龚家招来大祸?
若是换一个人,你觉得以我的脾气,会为了她这般豪赌吗?会为了她给自己戴上一个公媳私通遗臭万年的帽子吗?会为了她让自己身败名裂,受尽天下人的耻笑吗?
我今天与龚衡说的话,是为了教导他,把他引上正途,难道我能对他说我就是为了儿女情长,就是爱上了自己的儿媳,就是为了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蓝鹤放下捂在嘴上的手,微微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有些内疚地低下头去。
龚肃羽缓步走回她身边,垂首看她,轻轻替她抹去脸颊上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