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为何不问我,这么久,我都没提去看少白?”
方清池将他搂得近了些,鼻尖蹭了蹭他的面颊,“我不问,是因为我知道……少白在你面前从来都是阳光的,愉悦的,你怕看到另一个极致的他,你受不了……”
“这是一部分原因,还有……”慕流年偏过头,“我觉得对不起他……没有他,我恐怕早已死在流放的路上,没有他,我也不会认识你,可以说,我的一切我的所有皆是他所给予……”
“清池”,慕流年定定地望着他,眼神里有种从未有过的恳切,“去找慕清沣吧,算我报答少白的恩情,最后替他再尽一份力……”
眼泪从眼角滑下来,慕流年哭了。
方清池帮他擦了泪,这些天,他也在为此事郁郁难安。
当初顾少白的离去,是心知必死,如今,他还活着。他不让所有的人跟慕清沣透露一丁点儿关于他的消息,是生是死,都不要他知道,铁了心要做背叛感情的人,就是要断掉慕清沣的念想。
用生命固守的爱情,这是顾少白的骄傲!
但这骄傲,要搭建在慕清沣碎成齑粉的心尘上,就一定对么?
方清池不那样认为,或许顾少白不是江湖人,所以,不会像方清池与季翦尘一般,活得快意洒脱,恨得轰轰烈烈,他心思太重顾虑也太多,他所想给予的,就是慕清沣想要的么,谁都没有权利替对方做决定。
既然两败俱伤,为何不舍命一搏?
梨花如雪,片片飞舞。
纷飞的花瓣雪,多像那一年。
怜我青衣少年,荒唐醉流烟。
那年那月,繁华若梦,谁与弄琴,唇边笑畔。
慕清沣靠坐在梨花树下,一壶酒,一张琴,仿若看到那双比琉璃更清澈的眼睛,碎光流靥,似诉万语千言。
病愈不久,灵悯就离开了,他收雅黔之子为徒,取名沐悯,把她们母子都带去了南疆。
灵悯走的时候,大年刚过,冰雪未消,慕清沣挽留他春暖再行。
灵悯却说,沐悯聪颖,好好教导,定会赶得上师兄,他的时间大概所剩不多,怎么着也得教出个胜过他的大巫祝,要不然,再见面时,师兄一定会数落个不停!
慕清沣一直将他送到城外很远很远,他固执得不肯停下脚步,灵悯笑问是不是要把他们送回南疆去。
然后,又问,“为何不继续找顾少白,无人不怕死,如果你还喜欢他,为何不再努把力。”
慕清沣望着红艳如血的朝阳,正从地平线上升起,感觉心里那道似乎凝固了鲜血的伤口又绽裂开来,痛到不能呼吸。
灵悯对人对己看得通透,也从不留余地,他字字刀锋,临走还要削他一削,“其实,你不想去寻他,是在逼自己相信,他,还活着……”
灵悯看着慕清沣的脸一寸一寸灰败,一分一分苍白,却依然不肯停下,执意用刀锋入骨的疼痛,让他清醒,“其实,你后来也明白了,顾少白不是为了解药就肯放弃你的人,他的倔强不允许他这样做,他的离开只是因为,他要用死来坚守你们的爱,却又不愿让你知道,他已不在了……”
慕清沣的唇越抿越紧,眼神中流露出企求,他在恳求他不要说下去。
灵悯摇摇头,“他的目的达到了,你一直在欺骗自己,他还活着,只是背叛了你,所以,不去找皇帝求证,一切按照自己的想像,扮演一个感情失意的人,活成了行尸走rou……醒醒吧,王爷,或许,少白,他真的不在了……”
“无论他是生,还是死,都希望你好好地活着,这大概是他唯一的愿望,所以,你该好好想一想,该怎样渡过以后的日子,或者立于朝堂,或者退隐封地,无论哪种选择,都请不要这样半死不活下去了……”
青色的小马车,越走越远,直直走入朝阳升起的地平线。
沐悯,多好的名字,就像灵悯与沐止,只要有希望,以何种方式,都可以在一起。
灵悯一直在寻觅,从没有放弃过,他坚信,一定有与沐止重逢的那一天,不论活着,还是死去,总会再相遇。
慕清沣调转马头的那一刻,他决定,就在明天,进宫去。
也像灵悯,找个答案,然后,等下去。
即使,少白不在了,也不能让他冷冷清清的,无人相守。
周远正等在门口,接过缰绳,告诉他方清池来访。
自打那日慕清沣疯了一般冲进柳枝巷之后,已近半年。乍然听闻方清池来了,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慕清沣来不及换衣服,直接进了花厅。
方清池正喝茶,看他进门,起身欲行礼,却被慕清沣所阻。
方清池重新落座,慕清沣望了他一会儿,不知该如何寒暄。只觉与他之间,除了顾少白再无话题,然而,顾少白,却如是胸口剜掉的那粒朱砂痣,再提,除了疼,还是疼。
方清池只觉半年未见,慕清沣就像抽干了水分的竹子,瘦骨嶙峋,变了幅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