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当太阳落进地平线,小镇被黑夜笼罩。朗费罗酒吧正到了热闹的时候。
这栋建筑的装潢可称作原始,每一处裸露的齿轮与扭杆都带着铁锈痕。赤身裸体的脱衣舞郎已爬上了舞台,向每个近处的客人展示他们饱满紧致的胸或屁股。
酒Jing在每个人的血ye中翻涌,蒸腾出人们面颊上的红色,和空气里迥异又磅礴的信息素,它如驳杂又浓郁的海浪,随着壁炉送出的热量,狠狠拍在了尼尔脸上。
尼尔几乎没能保持住那个礼貌的微笑。黑发黑眼的男人抽出手帕,短暂地遮掩了掩口鼻。礼节周到得仿佛他只是摘下礼帽一样那么自然。
“奥利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低沉:“你最好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
“情报,这就是理由。你要第一手消息,我不可能把线人带进中心城。”他身后的金发男人掀开皮帘,挤进来,脸上的讪笑立刻被鬼脸取代。他夸张地捏着鼻子,好像这样就能够短暂地隔离嗅觉:“老天,酒吧里起码塞了一百个Alpha,我快吐了。”
“出去吐,或者吐在你的外套里。”黑皮肤的侍者斜着眼看来,表情暧昧:“但我不保证你还能第二次挤进来,我们的主菜马上登场。”
仿佛是为了呼应他的话音,灯光蓦地一暗,黑暗笼罩着狂欢的人群们,尼尔的视野里只剩下蒸汽煤炉的火光。
几秒钟的安静后,一声怪异的“咯噔”声响彻全场。识货的人不多,但尼尔扯了扯眉毛。这是齿轮和链条正在运作,巨大的金属零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嗤嗤”的蒸汽如雾似的飘散开,一捧极亮眼的灯光打落在舞台上。
只见四条足有人粗的机械臂探入台面,在蒸汽的带动下,缓缓抓住铁条,抓起一只钢铁做的巨笼,好似机械巨爪捏起一枚网球。一抹黄黑相间的皮毛落入人们的演中:那狰狞的巨笼里,赫然关着一只皮毛斑斓的猛虎。
“老虎!”尼尔听见奥利弗的声音:“看啊!一只老虎!那是真的老虎吗?”
侍者发出了一声嗤笑,随后在奥利弗的眼神下把嘴闭上了。尼尔只是沉默地看向舞台,注意力正被笼子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笼子上,奥利弗也发现了端倪。
除开那威风凛凛的鬓毛与黑色的条纹,那背影的形状更接近于人。一个皮毛斑斓的人。
他很高,目测超过了两米。打光师显然很有水平,一束神来般的侧光,让那如山岳般耸凸的肌rou投下Yin影。尼尔忽然察觉这个背影如此壮硕,每一块覆毛的硬rou的形状都那么完美,充满着如刀削斧凿般硬核的爆发力。
你能想象到这些肌rou会给他带来怎样可怕的力气,又能让他做到怎样不可思议的扑击。但他只是站着,无动于衷,成为人们眼睛下的一件展品。
人群因此沸腾,欢呼里夹着所有你可以想象到的脏话,他如超级明星般挑动着所有人的神经。而这种狂欢在他回头后达到了高chao:那如山般宽阔的人身上,赫然长着一只虎头。
不是涂鸦,不是面具,不是头套,而是老虎,一只如假包换的老虎。
他拥有圆溜溜的虎耳,嘴边长着黑白而长的硬须。颈部粗短,鬓毛威风凛凛炸开。他没穿上衣,倒穿了裤子,裤裆处毫不掩饰,鼓鼓囊囊。那两只虎爪只有前掌着地。当那双圆溜溜的琥珀色竖瞳看向你时,你再也感受不到任何违和或滑稽。那眼中流露出的冷漠与杀气,绝不应该出现在任何一个人类眼中。
奥利弗在吸气,骂了不止一声脏话。尼尔没说话,那两只黑色的眼睛却投射出浓烈的兴趣。当人群的声浪达到高chao,场面彻底乱了。侍者们轻车熟路地兜售前排座位,钞票成了最廉价的交易物,像水一样被到处泼洒。奥利弗选择去弄个座,而尼尔则冷眼旁观着这只毛绒的巨物。
这只老虎显然不关注人类正在发什么疯。他轻车熟路地在笼子里转了一圈——收获了更多的惊呼声——然后蹲坐在了笼子里唯一的那把木质高背椅上。椅子显然是特质的,但在老虎蹲坐时仍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然后他戴上一副金丝眼镜,开始看报纸。
这行为过于滑稽,立刻惹来了一阵哄笑。那些机械臂仍在带着笼子缓慢旋转,而老虎无动于衷,像一个巨大的毛绒摆件,或是一种无关紧要的装饰。笼子旋转到背面,尼尔看见一条毛茸茸的、不长的虎尾从椅子的背面探出来,摇了摇。
“不,换成最近的座位。”尼尔用一根手指压住奥利弗的钱包:“我请客。”
直到他们如愿以偿地在护送下经过人群,几乎贴着笼子坐下,奥利弗仍在喋喋不休。尼尔被无数惊叹的语气词和脏话轰炸了足有五分钟,终于罕见地皱了皱眉毛。
“奥利弗,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尼尔略略前倾:“别挑战我的耐心。”
“好吧,好吧,你是少爷。”奥利弗立刻举起双手投降:“别这么看我,我觉得毛毛的……我不可能跟你分享线人,但我保证给你情报。”
“时间?”
“两小时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