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我叫孙中去,你赶紧回家去吧,刚出差回来也怪累的,滩河rou羊那稿子怎么样了?”
纪真宜说素材拍好了,稿子他和丁纷纷一块写,明天回台里就剪。丁纷纷就是那个和他一块拍羊的女孩,算搭档,他俩经常合作拍稿。
街上水越来越深了,这边是规划区,周围一圈都是建了五六年的烂尾楼,排水系统特别差,内涝严重。街上水都淹小腿上去了,又黄又浑脏得很,纪真宜膝盖有伤压根不敢去淌。
他想着自己实在和雨犯冲,下雨天他一定遭殃。
是不是该找个人来接一下?
周琤玉不行,这玩意儿现在指不定和谁在床上被翻红浪呢?同事关系还可以,可大七夕晚上的哪好意思麻烦人家冒着内涝接呢?唯一能安心添麻烦的瘦猴还正好邻市出差去了。
他叼着根烟,看着夜色茫茫中哗啦啦的大雨,出神地想,命中该有一劫啊。
想了想,又拍了张下雨的夜空,发朋友圈时配了首《六月的雨》。
一场雨把我困在这里。
没指望谁能看出这条朋友圈的弦外之音,手机突然响了,他看着屏幕愣了一愣接起来。
清冷的男声直抵耳道,谢桥问他,“在哪?”
他脸被冷雨冻得有些僵,心却怪异地被麻得发热,好一会儿才笑着应声,“没在哪,拍新闻呢。我市积水量再创新高,有望造成城市内涝!谢总七夕过得好吗?”
“在哪?”
纪真宜矫情半秒,“西关口,和郊区搭界的那。”
“找个暖和的地方等我。”谢桥刚要挂,又想起什么,“保持电话畅通。”
那边电话已经挂了,纪真宜才空落落地“哦”了一声,他瑟瑟地蹲在那,身上竟然回暖起来,甚至觉得有点热。他使劲甩了甩头,又眨了眨眼,大口出气,才勉强镇静下来。
雨还在下,积水更深了,以他的身高来量,几乎要到膝盖了,他看着四面黄滚滚的水,觉得自己好像困在一座孤岛。
骤雨不歇,冷风森森,纪真宜恍然大悟,这么深的水,谢桥怎么过来?正要打电话过去让他别来了,结果谢桥说他到了。
积水太深,谢桥把车停在外边,撑着伞淌过来的。他今天穿一身运动装,既年轻又朝气,上身看着干干净净,下身全泡了水,他看着纪真宜,瞳孔寒光,倨傲而冷漠。
纪真宜赶紧笑脸迎人,“谢总!”
谢桥手机的光先照到他腿上,又照到他脸上,脸上全是嫌弃,“你怎么跟个可怜虫一样?”
热脸贴了冷屁股,他摸摸脖子,“还不是倒霉嘛。”
“为什么不叫人来接?”
谢桥气势太足,纪真宜有种被训话的感觉,老老实实,“不想麻烦人。”
“不想麻烦谁?”
“别人找你帮忙的时候怎么不怕麻烦你?你干嘛把人想得那么不情愿,你问过没就觉得麻烦人了?”纪真宜没听他说这么多话,“你成天跑上跑下帮别人不是为了别人也帮你?还是你只喜欢帮人的时候那种无私的自我感动。”
“纪真宜。”谢桥笑了一声,一针见血的讽刺,“你好高尚。”
纪真宜简直被他说得抬不起头。
谢桥不由分说把伞塞他怀里,“拿着。”
他手忙脚乱把伞柄握住,谢桥俯下身,手臂绕过他膝弯,端着屁股倏地把他抱起来了。
纪真宜骤然腾空,整个人都跟着缩了一下,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被人这样抱过了,这种抱小孩一样的抱法让他脸颊轰然发烧,狠狠咽了一下口水。
雨把伞面砸地咚咚作响,他在这种连绵的咚咚声里听见谢桥说,
“不准这样了。”
冷雨被风带着,四面八方劈头盖脸地袭过来,纪真宜顷刻间整个人就像一颗风干的话梅。这句话不知道按到了他哪个开关,他觉得鼻酸眼涨,呼吸窒涩,黑眼珠躲避似的乱转了一会儿,才认命地垂下眼去看谢桥。
谢桥好像真的是一座桥梁,托着他穿过厚重的雨幕,淌过浑浊的黄水,他句分不清耳道里的咚咚声是雨砸伞面还是心撞胸膛。
直到谢桥说,“收伞。”
他才仓皇回神,收了伞坐进车里。
谢桥小腿全淌shi了,纪真宜也一身是水,都形容狼狈,车里没人说话,全是氤氲涌动的水汽,颗颗可见。
“你住哪?”
“啊,我,我跟田心一块住,但是他出差去了,我身上又没带钥匙,不知道外面现在酒店还开……”
谢桥不耐烦地打断他,“去我那吧。”
“好啊!谢谢!”
车上没人说话,纪真宜格外不自在,他没由来地异常紧张,反应过激甚至催生出一种呕吐感,焦躁难安,开始没话找话,“你这么年轻就当上总了,真厉害。”
谢桥说,“靠关系当的。”
纪真宜忍俊不禁。
谢桥没什么情绪地掠了他一眼,在车内暖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