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一路,她从未唤过她的名字,就如长离从未叫过她药灵一般。她每次都越过称呼同她讲话,顶多也就是说一个“你”字开头。
三三本想问她这一路是不是虚情假意的,现在不用问了,她的意思显而易见,先是叫她药灵,后来就算怕她难过,也不愿叫她名字。她从未对她真心,只不过是欺骗她而已。她缠了她很久,最后换来的是假意的亲近。
那许多次的拥抱撒娇,咬唇相拥,全数成了可笑的笑话,她自以为在陪伴她,让她变快乐的笑话。
人家不过是配合她的好心,骗她死心塌地跟她回家,心甘情愿的为她送命而已。
她这一路,答应护她周全,答应过给她织鸡毛马甲,答应回到帝宫后把她当火炉日日抱着她睡,可什么都没做到,她只不过是应付她而已。
“川洛引,你欠我很多。”她突然唤她的复名,那意味着同常人一般的三字名讳。
川兮抬眼看向她,眼中有隐忍的光。她在排斥她国佑的身份,是否意味着,她想要她违背古则?
她知道自古三族国佑都只得嫁于天选佑将的古则,她曾跟她说过。
她如此唤她,是……有了娶她的心,不欲她以国佑之身遵循古则了吗?
川兮隐忍着期待,沉默不语,发刃颤了颤,用力,斩断了她一丝心脉。
三三吃痛,闷哼一声,咬了牙,“祀兽惩罚不了你,这世界有什……么公允!”
又是一丝心脉断落,她开始呼吸艰难,“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真的这么狠…狠心吗!”
她气息已变得孱弱,川兮的唇在颤抖,依旧没有回应她,只看着她的心口,面无表情。
“川洛引,你等着,等…等我转世回…回来,你给我的折磨,我要亲手…亲手还给你!”既然她可以转世,带着今生的记忆,那她就顺应天意,回来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心。
心脉一丝丝断落,她感觉到呼吸在一寸寸的被抽走,她紧咬着牙关,红着眼怒视面无表情的川兮。
“好。”川兮终于开了口。她终于等到了她答应回来寻她。
好?她答应的事,全数没做到过,她还说“好”?三三听她这简短的,好似敷衍不屑的一声好,只觉更加愤怒。
“我要…要你…嫁给我,来…来世。”她咬着牙怒视着她。
她当初劝她不要嫁人时,她曾建议过她,若跟谁有仇,可以娶她以作报复。她想起来了。
“好。”对面的声音有些飘渺。她快不行了,眼前的脸变得模糊,她只能听到她有些颤抖的回答,不太真切。
“川…洛…引,你记…记得,其他…其他事你都食…言了,这…这次我不…不会给你机会再……”
“这次不会。”川兮打断她艰难的话语,抬手抚上她支撑不住渐渐下落的头,温柔轻语。
三三看不到她的笑,朦胧中感觉到脸上的温情,带着熟悉的清新味道,和战栗的颤抖,一如她现下的身子一样。
她是怕了吗?怕她回来报复?她也会怕?折磨了她这么久,现在终于知道怕了!
“川洛…引,来世我…我回来娶…你,我要夺…夺你幸福,折辱你…一…一生,你…记…川洛…”她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狰狞着那双原本晶亮纯稚的眸子,用力叫着她的名字。
“我记下了,记下了,”川兮终于抵上她的额头,眸光血红,笑得释怀,“来世,我是川洛引,等你来寻。”
抵额的温凉消失,转而贴在了手上,而后手腕传来一阵刺痛,有一丝清凉穿入她的血脉,缓缓的顺着脉络向上,寻着她的神思而去。三三迷蒙着快要消逝华光的眸子,疑惑的望去,看不真切,只能听到耳边那人温柔的声音。
她说:“你需接纳这丝元灵发,这是我允你婚嫁的誓发,只要你心念带它重生,它便能随你转世,它能带你来寻我,你记得,定要心念坚定。”
川兮托着她要下落的头,俯在她耳边一遍遍嘱咐。药灵转世,誓发可随,是有先例的,只是需要她意志坚定。
川兮抬起头时,身后的川已看到三三手腕上似是生长而出的幽红的元灵发,直接从榻上跌了下来。
那发丝已与神识相连,徐徐垂落,又缓缓的抬起,绕了三三如枯骨的手腕数圈。她接受了她的誓发。
“皇姐!”他失声喊她,嗓音皲裂。
元灵作誓,只要那人神识接受,誓约即成。若她想,她可以轻而易举毁了誓发。誓发毁,其主元灵尽灭,皇姐将生死给了这个女子。
三三不知它意味着什么,她只听它可以带她回来找她,就毫不犹豫的接纳了那丝发游走探入她的神思,而后脑中一热,又渐渐模糊。
她的眸光开始散落,人生将尽。生命流逝之际,她好似看清了眼前的,已脱离自己身体的心脏。
原来,她还没有那么虚弱,原来,她还没有心死,那颗心脏,跳得缓慢却有力。只是它以后再也不属于她了,听说,它进入到川已的身体里,会慢慢长成这个世界心源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