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天却一身是伤,衣衫凌乱,当初三三所看到过的那双刚毅正凛的眸子早已不复存在,他的眼中充满了混浊的沧桑,满目Yin暗。他曾俊逸硬朗的脸,也已爬上Yin沉狡诈的气息,再对不起他一身湛蓝清澈。
他跪在狼堡门前,依旧回头盯着远处静立的川兮,眼中充斥着不可置信的幽愤。
他的兮儿,他自出生起就陪在她身旁,陪了她九十载,出生入死,并肩作战。她年幼时痛失爱将还曾时常在他怀中脆弱伤怀,他还为她牺牲了许多延家军,越是危险之处,越是他将自己家将送去前锋,连父亲有难时,他都在帮她。他对她如此好,可她而今竟为了讨好一个异世小儿,毫不犹豫的将他的命拱手相送。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悲悯善良情义深重的女子吗?还是他用命守护几十载的女子吗?
他堂堂佑将,七尺男儿,也曾三军阵前凌威赫赫的人,而今却被迫跪在一兽族小儿面前,乞求饶恕?川兮,你竟做得出来!
千也出来时,看到他跪在狼堡门前,回头死死盯着一人。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预料之中的看到数丈外站着熟悉的练白身影。川兮安安静静的站在一颗枯树下,单薄静默,小心隐藏着时滞时急心源声息。她在紧张害怕。
不辞而别半月未见,千也凝了凝眸子细细看她,她一身白衣凌乱着点点血迹,衣袖上交错着数条伤痕,满身风雪。能伤得了她的,也就眼前的男子了吧。就算打得过,也因不忍而手下留情,才让自己受了伤。
“你伤她,也下得了手?”她稚气的声音,沉着冷静。面对屠她全族之人,冷静的有些过分。
延天却回身看了这个与三三七分相像的孩童,见她面上全无悲恸愤恨,亦未歇斯底里,反倒愤懑而起。
“我并非乞怜于你!”他咬着牙关说的用力,抬眼看了眼一旁的凌云,示意她是她迫得他跪下的。
“可她想让你自己求饶试试,”千也虚虚望了眼远处安静到空荡的身影,冷笑一声,“她也知道她来求饶太过分。”
等了半月,半分怒气没有,可现下,千也突然间就生了怒。这女人若是真的想赎罪,杀了他提头来见就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绑他到她面前来,还这副姿态,自己紧张不忍的要死,怀揣着万中无一的希望,远远等她的审判。
川洛引,他究竟是你何人,连我灭族之仇你都还在幻想着我能饶他不死?
千也死死盯着川兮的方向,胸口起伏不定。可她忍着,学着川兮清冷淡漠的模样。
在灭族仇人面前,她不能撕心裂肺,不能悲痛欲绝,也不能愤怒。她不能让他有丝毫解气的错觉。
可她的话,给了延天却希望。
延天却闻言一愣,充血的双眼滞了滞,慢慢清明。他竟没有一个十岁孩童看得懂她,兮儿她,是不忍他赴死的,可她骨子里的大义公允,不允许她饶恕他。所以,她将他伤的体无完肤,狼狈不堪,让他跪到她面前。兮儿她现在,是在给他机会。
“兮……”他想起身去找她,凌云一手将他摁了回去。
“这是祸首,还有几数逃脱的猎人已斩首,首级随后同羌狼族皮毛一起到。”凌云眼里只有千也看川兮时生冷的眼神,她简短的告知川兮为她做的事,言语间已是自作主张将延天却的命送与她,希望她莫要伤害公主。
她没有说她母亲的皮毛还未找到之事,怕她现下正怒着,更迁怒于公主。
“为何屠我全族?”千也没有看凌云,直直盯着延天却,迫使自己不被那女人影响到情绪。
她要知道,若她挡了他幸福之路,有屠她全族的胆量,为何不直接杀了她。
“我未屠你族众,”延天却回头看了眼川兮,先前强盛的气势弱了下来。兮儿想让他活着,他伏低些姿态又如何,“妇孺是我掳的,雇了猎人看守,可我本意只想让你留在王宫,兮儿去不了王宫,自然会离开你,我并未杀了她们,我只是……”
“只是离开了几日,去王宫跟王父告密她的身份,没有料到他们会下手?”千也抢话。
延天却低头,假意忏悔的姿态让千也嗤之以鼻。
“欺我年幼,”她冷笑一声,“跟她也这么说的?”
延天却抬头,眸光暗了暗,依旧点了点头。
“那她真的蛮看重你。”千也冷了眸子,看向凌云,“让她过来。”
延天却为何选择猎人看守她族中妇孺,明知羌狼皮毛的诱惑力没有哪个猎人能抵抗;为何看守的猎人要那么多;为何是所有妇孺;又为何非要选在祀祭前去王宫告密……他计划周详,本就想让她全族尽灭,让那女人再翻山越岭的靠近,再等个漫漫岁月,都只能得到她的怨恨和报复。
关心则乱,那女人惯常冷静持重,人生近百年,何种虚伪没遇到过,什么Yin险狡诈没经历过,能让她失了脑子的,除了她这个万三三转世,这是她见过的第二个。
那么,他定是延天却,孑川天选佑将,同那女人自小一同长大,曾有过婚约的人。她倒要看看,她与他都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