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占天师说,久儿虽性格软糯,却是重情,她需要我。”挽怜又为她斟上茶水,低眉有些忧伤。
“遥岑午见你时,还是无情无欲的占天师,她不会说“她需要你”,她说的,应该是我需要你吧。”那时的遥岑午,心里脑里全是天地之命,有的只是她这个憾古之人,能跑去海族专意去嘱咐,肯定也是为了她。
挽怜又将茶盏推向她的手顿了顿,“你还是这般聪颖。也儿,她是你救的,而今的命运是天地安排的,与你无关,我不怪你,她也不怪你,若当年不是你,她们姐妹二人,无一存活。”
“挽姐姐,那是万三三行的善,我什么都没做过,这善果……”
“可你就是她啊,你的记忆不是在找回了,怎还要论的这般生分。”
怎还要论的这般生分?是啊,为什么?
千也盯着茶盏中打着旋的茶梗,静默了许久。
“大概是因为,我不想做万三三,只想要川洛引。”不想做万三三,不想记起灵长族国佑公主川兮,只想做千也,其妻是川洛引。
“无一族使命,只为我而活的川洛引。”她抬头,又补了一言,干冽的声音有些沉郁。
挽怜又看着她的眼睛,这双眼里,是两世记忆冲撞后的迷惘麻木,彷徨不知所措的闪躲。
她伸手覆上她微凉的手背,“她就是川洛引,她为你而活,是在失去过你之后,她成为川洛引之时就开始了。也儿,哪怕你再变回万儿,她依旧是现在的川洛引,你的妻,她不会变回去的。”
她不会变回去的。她已是她的妻。她是在为她而活,而她又何尝不是。
是啊,变不回去了的。川洛引不会再成为川兮,那女人而今,是愿意将来她若身故便随她而去的人,她的妻子。
三三的恨,恨的是她冷血无情的对待,比起剜心之痛,她更恨她蚀骨冰冷。她一直怨恨难消的,是在那座宫闱里,她冰冷疏离的对待。可川洛引不会那么待她,永远都不会了。
“谢谢你,挽姐姐。”
“我担不起你这句谢,你若记起前世长离是……”
“我记得。可长离回来了,一直陪我长大。”长离,千璃。她随她转世,以长姐的身份同她一起长大,当年这小小的怨愤,她早没了。
“果然是亲疏有别,更入心的人,才能让你犹豫害怕这许久。”对她的怨愤说消就消了,可她的事,和川兮又有多少差别,川兮不也陪着她成长,弥补过去的吗。可她彷徨许久,依旧不知如何放过过去。“这就是爱啊,你历经沧桑,怎还落入这俗世情感的圈套。”
千也抿唇,没有言语。
挽怜又院门外,川兮安静等待,看到千也出来时深深望向她的眼眸,不觉温柔了眉眼,举步迎了上去。
“回家吗?还是走走?”
“我想,我真的准备好了连灵。”千也答非所问。
川兮看进她眼里,审视良久,终是拉起她的手,低低的“嗯”了一声。
她感觉到,她准备好了迎接前世记忆中汹涌而来的情绪。她是为着不被那段记忆打败,不会恨她而做的准备。
她的盾牌,是爱的围城,她在城内。
第92章
这个新祀,千也未能等到猜测中的祀兽,禁锢姑姑和弋久三色流光的祀兽没有出现。
凌云和遥岑午也未如约回来,依旧在玉渡神山,不知在守查什么。
千璃没有再追查祀兽踪迹,遥岑午传话,专心平叛,祀兽有期。
千也二十三岁成年这一祀,开启了自王都向兽域逐步收复的征战。自此开始,延天却军队编入收复大军,和兽族军将,加之启明万里奔赴而来的所有期望新世的生灵一起,在千也的带领下,浩浩荡荡进军戍寒古数十万大军的占领疆域。
二月,赶在三月兽族一祀两次的殷情期来临前,千也率十万平叛军将,与戍寒古第一次正面交锋。
战场上,她策马扬鞭,第一个冲入戍寒古军队中,凌眸直射戍寒古,如狩猎般的目光。
“不自量力!”戍寒古瞥了眼她中鬓无灵的烟蓝丝发,不屑一啐,而后看向她身后与她共乘一骑的川兮。
川兮素白的锦衫随风飞扬,似千也的翅膀一般,紧紧守护在她身后。
马儿近身戍寒古三丈之距时,千也右手一扬,纤长的手指如折扇一旋,只见其身后川兮颈发发尾银刃旋飞而出,带着千也身上特有的寒冽冰封之气,直指戍寒古中鬓。
二人连灵之事除了亲近之人无一知晓,戍寒古以为是川兮在听令御发。以川兮现下的灵念,她是无需以手相辅御发进攻的,千也的手势,更像是下令。
“堂堂灵长族公主,而今沦为一黄口小儿的听令工具,实属可笑!”戍寒古不屑一笑,无需抬手,已有猥甲毛发带着倒刺挡了川兮的发刃。
发刃与刺甲交锋划过,擦起星星火光。
川兮没有回话,随着千也跃下马后,扯了衣袖上一条锦布,抬手遮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