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这白艳可是真的金贵,叫她的局票,十回见不到七回,另外三回,还得沾崔少爷的光呢。”
听着他们七嘴八舌说了一通,穆星大概听明白了,原来是说白艳抛弃了崔少爷,崔少爷便一蹶不振,整日醉酒,被他父亲狠狠打了一顿,押着准备结婚了。
穆星听着想笑,暗道白艳杀伤力可真谓巨大。
闲聊了一会儿,终于有人说到了正题上:“我说,这干喝酒也没味道,是不是该叫几个先生来?”
众人便叫听差取了一叠笺纸来,首先便送给了唐钰:“你是主人,自然你先请。”
唐钰与穆星对视一眼,钢笔一划,写下了“有凤书寓,金凤”几个字,看的穆星差点笑出声。
“唐公子可真是专一。”她道。
唐钰也一本正经道:“不独穆公子会救世济人,我今天也救一救独守空闺的凤。”
唐钰写完了,顺手便将笺纸递给了穆星。
未出国前,穆星虽也算是一个混世小霸王,但也只在自己的交际圈里浑闹。如今世殊时异,交际圈更新换代,认识她的人已没有多少,今日同来的人更是全不认识她,只知道是穆家公的人。现在看唐钰待她亲热,众人交换着眼色,对她的神情便更显亲热。
“穆公子刚回国,怕是还没有相熟的大先生,要不要咱们给你推荐一下?”有人道。
穆星摩挲着桃粉洒金的笺纸,勾唇一笑,已龙飞凤舞地写下了“白艳”二字,又学着唐钰,在局票顶头标了一个“穆”字。
她对方才说话的人笑道:“还真需要李公子给推荐一下,不知你们方才说的白艳小姐,是属哪个书寓?”
听她如此说,一众人脸色顿时微妙起来。
第十四章
安静了一瞬,一人笑道:“穆公子,你初来乍到,怕是不清楚。这位白艳小姐,从来不接不熟识之人的局票。”
穆星不以为意道:“正是因为不熟,才要请人家过来认识认识,不是吗?”
被拒绝又如何,反正事情也不会更糟糕,何况那日听白艳小姐的话音,分明正急着找下家,她可不信白小姐会拒绝。
被穆星如此一回,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同时心中也暗暗想看看穆星会不会被拒绝,丢了脸面。如此想着,他们便将白艳所属的钰花书寓的名号告知了穆星,又整理了众人的局票,派听差送了出去。
趁众人忙乱之际,穆星念头一转,同唐钰低语了几句。
夜色渐深,明灯高悬,掩藏在城市一角的月江里仿佛聊斋里的美妖狐,借着夜色的掩护来到人间,隐秘而喧嚣地登场。
整条街的人鱼龙混杂,但只要一踏进那漆黑的门,便如鱼入海,哄哄然进场,而后散入香闺不得踪迹。
钰花书寓里亦是灯火通明,喧嚣一片。大小先生们的调笑一声高似一声,迎着客人往自己的房里去打茶围。暂时没有客人的先生也坐在大堂里煎油似的熬着,望眼欲穿,生怕今日吃了“汤团”,要挨姆妈一顿打。
一众大红大紫的色调里,三楼回廊上的一抹绿便显得格外清爽。
大堂里恩客们来来往往,无数的目光落在那个曼妙的身影上,但又在片刻停顿后移开。
倚在三楼的隔栏上,白艳拿着一盒洋火,百无聊赖地点燃,而后吹灭,摞到栏杆上。
她很清楚,没有多少人敢冒险点她。
如今战事初平,各地都在清扫“余孽”,但凡与那帮吃军饷的有瓜葛,通通拉去菜市场枪毙了。值得庆幸的,那位大人暂时没有被扣帽子;不幸的是,有些个胆小怕事的也不敢再点她的堂差,生怕哪天风头不对,火便烧到了自己身上。
军机顾问的“干女儿”这个名号,是她的资本,也是她的烙印。
旁边有大先生带着客人走过,瞥一眼那个大腹便便的商人,白艳腰肢一扭,投过去一个风情万种的媚眼,顿时惹来许多目光,有客人们的贪婪而胆怯,也有大先生的怒火。
朱唇一抿,她懒洋洋地笑起来。
那位大人说过,她是个自尊的人。
他教了她许多东西,美国话、交际舞、西餐…通通成为了她在书寓立足的基础,但在这些技艺里,自尊大概是最没用的东西。
没有了那位大人的庇护,她迟早也要变成楼下那群女人,用卑微的心机和容貌去抢夺施舍的边角料——或者,她已经是如此了。
今天恐怕不是一个可以自怜自艾的夜晚。
挨了正在楼下接待客人的姆妈一个警告的眼神,白艳笑了一下,以示自己正在努力工作。
从和崔少爷分手到今日,已有九天,她也吃了九天的“汤团”,坐了九天的冷板凳。
身上的伤痕已经渐渐消散,但若今日她还是没有客人,恐怕就不止是挨顿打那么简单了。
交织的衣香鬓影里,一个皂衣男子突然窜进了敞亮的大堂,还未站定,便在门脚下唱道:“局票——”
苦坐一角没客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