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艳伸手接过花,鼻尖轻嗅。她轻声道:“世人多道栀子花香浓烈又寻常可见,认为格调不高,我却独爱它的热烈。我若喜欢,何必高贵。”
“正是这个道理。”穆星很是赞同,“世人说了那么多话,总不能桩桩件件都循规蹈矩,合旁人心意。人活一世,还是任性一点好。”
恰好路旁一辆黄包车经过,穆星便挥手叫住车,又对白艳道:“天色已晚,不能亲自送小姐回去,还请路上多注意安全。”
白艳点头,也说了几句客气话,她坐上车,穆星将车钱付了,车夫正要走,穆星忽而又叫住白艳:“白小姐!”
以为她舍不得自己,白艳忙探出头:“什么?”
穆星问:“你知道打维生素针有何效用吗?”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连车夫都忍不住转头看向二人,白艳亦是一头雾水,只得道:“听闻有的可以治疗感冒,补充营养?还有一种维生素c,有美白的效用。”
这原是穆星之前怀疑的“笑何人”在《玲珑》中写的美白方,穆星猜测“笑何人”正是白艳,但又不知该如何试探。方才她一时想起来,便匆忙地问出口,连自己都觉得可笑,却没想到白艳确实清楚。
顾不得尴尬,她又问:“不知白小姐如何知道这样的方法的?”
白艳如实道:“从前在安德鲁大人府上时,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书名似乎叫《西方医学基础知识》。”
穆星顿时大喜过望。
笑何人的那篇文章里,也提到了这本书!
欣喜地在心里给自己的推论下了结论,穆星又说了几句客气话,想将自己的突兀掩饰过去。
白艳被她莫名的高兴弄得一头雾水,亦不好发问,说了几句闲话,两人便各自散了。
黄包车摇晃着,颠颠地往前走。白艳还在想着方才穆星奇怪的发问,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书。突然手指摸到几个奇怪的凸起,不像寻常硬壳书会有多痕迹。
皱起眉,她将花束放到一旁,拆开包书的黄皮纸,还未将书拿出来,恰好黄包车颠簸一下,白艳清晰地听到了包书纸里响起了清脆的撞击声。
难道是…
心中猛地泛起难以言喻的情绪,她犹疑地将手伸进包书纸里。
一个,两个,三个…
五个银元,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正好是一次堂差的价格。应当是方才在图书馆包书时,穆公子放进去的。
月光下,银元映出水一样的光芒,亮的刺眼。花香一路飘散,几乎要追上已经远去的人。
紧紧攥住手里的银元,白艳气尽似的靠在黄包车上,弯起嘴角。
多么奇怪的一位公子。
寻常人来长三堂子,要么是来寻找,要么是来怀缅。可穆公子两种都不是。
她能感觉到他的好奇,可这好奇并不尖锐,并不让人反感。他出手大方,但又根本不打算以此换取什么。
面对她们这样的人,他礼貌地仿佛是在与“正常人”相处,可又坦荡地毫不遮掩,根本不以寻花问柳为耻。
这样的客人,不仅是她,她敢打包票,钰花书寓上上下下数十个大先生,没有一人遇到过。
但是…她本该感谢他的坦荡,为何此时,却又会觉得不甘心呢?
不甘心他的毫无所求,不甘心他的礼貌客气,不甘心…他明明给了她情意,却又这样的“公事公办”。
松开手,她拿出坤包里的手绢,将五枚银元整整齐齐地收在手帕里,掖在了衣襟里。
第二十五章
穆星回到家中时,穆夫人正与伯母在花厅打麻将,她便过去请安。
还未走进花厅,伯母已看到了她,道:“阿璇回来啦?和以宁玩的开心吗?”
穆星惯常带笑地回道:“开心啊,今晚和以宁…”她猛地顿住。
以宁,舞会!
天啊!
她刚才居然把厉以宁丢到了半道上,自己和白小姐约会去了!
穆星心头一哽,原本轻快的心情顿时秤砣似的坠了下去,被清风吹的没了影的脑子也回到了原位。
她,居然真的丢下了厉以宁。
半响没听到穆星说下去,伯母和穆夫人奇怪地转头看向她,却见她抬腿就跑出了花厅:“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马上跑没了影。
看着穆星消失的身影,穆夫人嫌弃地皱起眉:“多大的姑娘了,还这么莽撞。”
伯母一脸慈爱:“没事儿,还小嘛,结了婚就好了。”
一路噔噔噔地跑到了客厅里,穆星迅速拿起电话拨了厉府的号码,但还差一位时,她又停住了手。
电话还没打通,厉以宁哭闹的声音似乎已经回荡在耳边,穆星光是想一想就感觉脑袋要炸开了。
但这事儿确实是她的错,刚才居然想也不想的就带着白小姐走了,哪怕是先告诉以宁一声呢!
一想到厉以宁在车里不知等了她多久,愧疚就几乎将穆星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