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星看着白艳,半响,她点了点头,手却没有松开。
白艳继续道:“我跑过去,和安德鲁大人说了一句‘hello’。可能是真的喝醉了,安德鲁大人居然和我聊了起来,当时堂子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不过他的语速又快又急,和英文老师完全不同,我拼劲了所有力气才能跟上他。聊到最后,他居然睡过去了。”
她摇了摇头,笑道:“谁能想到,从此安德鲁大人一有闲时就会来找我,后来干脆在他的府上分出了一个房间,把我接去了。”
看了穆星一眼,她有意道:“但是他没有给我点大蜡烛。”
反应过来白艳是在委婉地说安德鲁没有碰过她,穆星不由有些尴尬,但也转瞬即逝。她道:“那安德鲁大人那几年一直保护着你吗?”
“对,过去那几年,我大部分时间都在他的府上。他其实很忙,家丁也没有很多,通常我都是一个人看书,弹琴。有时候回钰花书寓,姆妈让我教姑娘们学英文和一些新奇的东西,省了很大一笔钱。”
“那…他没有想过,把你赎出来吗?”穆星有些犹豫道。
在那样颠沛流离的时候,能遇上这样一个人帮助自己,这个人在白小姐心中,肯定有着不一般的分量吧;但是,反过来呢?
闻言,白艳垂下眼,道:“说到底,我不过是他的一个玩伴,他有自己的家庭,如果不是去年…或许他现在已经回国了。”
而她,只会是一个无用的累赘。
没有再问下去,穆星捏了捏白艳的手,两人相视一笑,冲淡了哀伤的情绪。
用完晚餐,从饭店出来时,天色已晚。
白艳没有说要回去,穆星也没有提,两人顺着华灯初上的商业街走着。
原本穆星心中愧疚难当,想要今天就与白艳坦白她的欺骗。但话到嘴边,她又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她这么做,不就是第二个安德鲁吗?自顾自地出现在白小姐的世界里,自以为是地给予馈赠,却又在紧要的关头离开。
心中激烈地天人交战着,怯弱的自私和理智互相博弈。最终深吸一口气,她还是下定了决心。
走到岔路口时,穆星停下脚,转身对白艳道:“白小姐,我…”
“等一下,”白艳转头看着穆星,突然伸出手,从穆星的肩头抚落一片花瓣,“这里居然还有樱花。”她抬起头,笑盈盈地看着头顶。
穆星怔怔地看着她,又转头,这才发现两人的头顶上,一株晚开的樱花从围墙上伸出一缕芬芳。因为时节不对,花朵开的羸弱,尚未绽开便已凋零,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抬头看了一会儿,白艳这才收回目光,看向穆星:“你方才要说什么?”
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在瞬间溃不成军,穆星攥紧手掌,咬牙道:“我,我方才说,我想同你说一件事…”
“等等。”白艳第二次打断了她的话头,她认真地看着穆星,仿佛从她的表情上寻找到了蛛丝马迹。她斟酌着,小心地问:“这件事,是好事还是坏事?”
穆星一愣,犹豫道:“…坏事。”
白艳点点头,又问:“会让穆公子你再也不来见我了吗?”
咬着牙,穆星艰难地开口:“…或许,但主动权是在你的手里。”如果白小姐再也不要见到她,那她确实也无能为力。
闻言,白艳没有说话。
缓慢地在心里给自己判了死刑,穆星正要开口,却听白艳道:“那我就不要听了。”
话到嘴边又猛地咽回去,穆星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她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白艳:“什么,什么?”
白艳一脸认真地看着她:“我说我不要听。穆公子说了,主动权是在我,对吧?轮到我做选择的机会太少了,既然现在能有这个机会,那我选择不要听。”
在感到难以置信的同时,穆星的心中有个角落悄悄地松了口气。
应该…庆幸吗?
她没忍住,还是说出了口:“但是,如果你不听的话,可能会…”
白艳道:“后果我自己承担。”
至少现在,又有什么样的后果,能比得过穆公子呢?
看着眼前目光坚定而温柔的人,穆星终于再也忍不住,抬手抱住了她。
错过了季节的樱花在头顶绽放,没有壮丽颜色的花枝随风摇曳,在耗尽最后一分力量后,只能无声地落下。可谁能说,它的努力毫无价值?
第三十九章
与张德荣见面的第二天,张德荣就很临促地派了人来请穆星。虽然原话是来喝茶,但彼此心中都清楚,这既是张老板展现实力的机会,也是穆星进一步考察的时机。
穆星自然欣然而至,张德荣的态度也一改之前的轻慢,拿出了足够的诚意。一连几天,穆星先后参观了分别位于城南北两处的药铺,又去考察了德生的制药厂。
不得不说张德荣确实颇有经济头脑,他与一些本地固步自封的药商不同,他的制药厂采取了从西方购买的新式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