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说下去。
白艳却都懂了。
若是那时候她们能遇到,或许…娘亲不会去世,她不会被人拐卖…她们,也能有一个更好的开始,更好的未来。
可是,世上百般事,终究遇不上一句“如果”。
第七十一章
两人静静抱在一起,看着金光渐渐被乌云吞没。
越发喧嚣的歌舞声里,白艳慢慢道:“那时候,我爹嫌苏州的酒柔,不够烈,我娘就学着自己酿。桂花酒、番薯酒、杨梅酒…娘亲学着酿酒,我也跟着学。”
“娘学酿酒,原是想给我爹喝,但是后来战事吃紧,爹爹渐渐地不回来了。酒酿好了,没人喝,娘就自己喝了,我也跟着喝。所以我手艺学的不Jing,酒量却是练出来了。”
“后来,后来…”
穆星垂下眼,看着怀抱里白艳颤抖的睫毛,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收紧了手臂。
白艳渐渐平静下来。
她低声道:“一开始爹只是回不来,后来,他再也不能回来了。”
抚着白艳的手臂,穆星问:“是甲子那年的事吗?”
民国二十四年的那场战事,战火几次蔓延到闻江。穆星虽然在学校里,多少也能从父辈的言谈声色中察觉到战况的严重性。
二五年的大决战后,直系军阀从此败亡,作为直系的一员,舒晚的父亲又岂能独善其身?
白艳点头。
“具体的情况,那时候我还不能明白,如今却是没有机会明白了。”
“那时候因为战事吃紧,学校放假。我正在家里与娘亲织着绦子,一个男人突然来拜访,告诉娘亲说,我爹没了…”
她哽咽了一声,但不等穆星开口,她又捂住脸,道:“讨厌,明明已经不会再哭了。想了这么多年,也早该不哭了…”
穆星搂住她,心疼道:“不想说,咱们就不说了。改天再说也行。”
靠在穆星怀里静了一会儿,白艳摇摇头:“说一说也没什么,我是这样一个人,前世今生,总该让你看明白。”
穆星狠狠地亲了她一下:“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喜欢。”
蹭了蹭穆星的手,白艳继续道:“我娘每日每夜都要烧香拜佛,祈求爹爹能平安回来,可是,最后却连我爹的遗体都不能见一面。”
“娘亲病倒了,那人又催着我们上路,说他是我爹的一个朋友派来的手下,我爹临终托付他的朋友,务必要将我们母女俩送回老家。”
“后来呢?你们回去没有?”穆星刚问出口,便觉自己真是傻了。
倘若舒晚果然回到了家乡,又怎会流落到闻江?
果然,白艳摇了摇头。
“那人催着我们收拾了细软,遣散了家仆,只留下一个嬷嬷照顾我娘。他先将我们接去上海,要坐火车回云南。可兵荒马乱的时候,哪里能抢到火车票呢,那人说他去想办法,谁知这一走,就去了一个多月。”
“我们住在旅店里寸步难行,眼看战火要波及到上海,娘亲的病也越来越重。我们没办法,照顾娘的嬷嬷就做主说不等了,又带我们回了苏州府。”
“回苏州府不到一个月,娘亲她…就病逝了。”
盯着天边的那团光芒,白艳不敢闭眼。
她怕,只要闭上眼,她就会回到那一天。
纸钱烧过的焦臭味久久不散,白绸子还挂在门上,被大雨淋成惨白的颜色。她躲在门后面,看着嬷嬷一枚一枚地数着铜板,那张皱纹横生的脸上再不见半点和蔼,满满的都是比夜叉更可怖的笑容。
她被卖给了一个女人,在娘亲头七还未过的时候。
后来又是几经转手,白艳已不记得了。直到最后,她被一个老婆婆买下,想给她痴傻的儿子做媳妇儿。
年迈的老婆婆,憨痴的男人,破败无人的小院…她终于逃了出来,然后将自己卖进了长三堂子。
拢在白艳身前的拳头死死攥住,穆星克制着怒火,压低声道:“他们该死。”面对爱人口中的那些过往,那些难以想象的绝望和灰暗,她却只能无力地说出这句毫无意义的诅咒。
她痛恨这种感觉。
白艳伸手摇了摇穆星的手,将她紧攥的手掰开,轻轻抚平她的无力。
“我也恨啊。”她道:“恨到睡不着觉,恨到梦里惊醒,恨不得和他们同归于尽。可是,后来遇到了那位大人,能得到一檐避雨,渐渐地,恨意便也淡下来了。”
“再后来,又遇到了你。”凉凉的指尖描画着穆星手心的纹路,白艳的声音终于轻快了许多,“遇到了你,我哪里还有空去想那些恨呀,仇呀的。你个子这样高,手脚这样长,我这心里光是装下一个你,就已经够呛了,哪里还稀罕再想着他们呢。”
下巴搁在白艳的肩上,穆星狠狠蹭了蹭,眼眶里细微的水珠都蹭进了白艳的衣裳里。她耍赖道:“哼,那你还时时记着那个安德鲁大人。”
白艳道:“我与你说过呀,那位大人虽然将我接去他的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