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艳接过盒子,手指放在弹簧扣上,却又迟迟不敢按下。
蔡部长叹了口气:“如今物归原主,以后慢慢看,也是一样的。”
白艳轻声答应。
清了清嗓子,蔡部长平定下情绪,又道:“这么多年你的经历,伯父伯母也都略有些了解。过去的事都已过去,我们也无从补偿,只能向前看罢了。舒晚,你从此便留在伯父这里吧。”
眨了眨泪眼,白艳蓦地收回心神,忙摇头道:“不必了,伯父,不必如此。当年的事命定如此,无论如何也怪不到伯父,更谈不上甚么补偿的话,反倒是我该谢谢伯父多年牵挂。今日相见,一是为着让伯父伯母们知道我过得很好,免得你们忧心;二是为了却我母亲去世时的牵挂,让她能够安息罢了。我如今也过的很好,何必再叨扰伯父伯母呢。”
蔡部长又再三相劝,白艳只是拒绝,毫不松口。
蔡部长叹道:“既然你坚持,伯父也不好强留你。只是一件,你的户口…还落在长三堂子一档里,待明日我着人去拿回你的契书,再…”
话没说完,白艳已急道:“伯父,其他事情尤可商量,只这一桩是万万不能麻烦伯父的!”
蔡部长皱起眉:“这话怎么说?难道…你还舍不得离开那里不成?”
白艳本想说自己有能力赎自己,但转念一想,推托了这件事,必然又有另一桩,然而除去爹爹托孤之情,她其实不愿再与蔡家有任何牵扯。
她实在太过清楚,在这样的官宦之家,养女究竟有多少“作用”——并非她小人之心,只是她的出身,她的所有经历,让她不得不警惕。
退一万步讲,即使蔡部长是真心爱拂她,想要弥补当年的过失,她也不愿再寄人篱下。
“伯父。”咬咬牙,白艳干脆道:“伯父的心意舒晚全然明白,也不敢辜负。只是我被那个地方囚困数年,不得自由,现如今,我想自己去拿回我的契书。”
这话已经十分直白,蔡骏尧闻一知十,终于也不再强求。只是一连被拒绝两次,蔡部长的脸色不由有些微妙,白艳忙道:“不过,舒晚确实有一件事,只有伯父能帮忙,也恳请伯父帮忙。”
终于有用的蔡部长便问:“是什么事?”
“是关于穆家,穆伯父的事。”
白艳刚从书房出来,穆星已急忙迎了上去:“怎么样?”
白艳道:“都很好。”
正说着,身后的女仆便过来请穆伯父去书房。
得到白艳的回答,穆星知道大哥的事可算成了一半,心便放下了一边,另一边却还悬在喉咙里。只是碍着蔡夫人还在,一时也不能开口问询。
所幸蔡夫人虽然爱哭,倒也不是话篓子,两人陪蔡夫人坐了一会儿,蔡夫人便道天色不早,请两人去安排好的客房休息。
于是在自己的房间坐了几分钟,趁侍女还在放热水,穆星便借口想闲聊,光明正大进了白艳的房间。
穆星推开门时,白艳正拿着蔡部长给她的盒子,见穆星进来,忙招手让她过去。
“这是我爹爹的…遗物,我不想一个人看,你来正好,同我一起看罢。”
穆星忙坐过去。
“啪”,白艳打开弹扣,盒盖应声弹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穆星不由地屏住气,小声问:“…这是什么?”
与预想的不同,盒子里只放了两样东西,一张照片,和一枚几乎看不出原样的胸针。
“这是,这是…我中学拿到的第一个奖励。”颤抖着手,白艳拿起胸针,摩挲着上面已被战火染黑的印迹,“上面印着学校的徽章,是给考试第一名的学生的奖励。当时爹爹很高兴,说要带到军队里,给他的战友看…没想到,居然还在啊…”
没有打扰白艳的怀缅,穆星默默拿起那张照片。
不出意料的,照片上是一位夫人,身旁站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儿。褪色的照片几乎快要看不出人像,承载的柔情却半分不曾减少。
穆星问:“这是你几岁的照片?”
白艳凑过来看一眼照片,不等回答,忙伸手便要拿回来:“难怪方才蔡夫人只一心记着我眉毛上的痣了!”
“嗯?哪儿…”闻言,穆星定睛一看照片,差点儿笑出了声,“原来这是你的那颗痣?我刚还以为是个大墨点儿呢!”
白艳抢回照片,又看了看,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当时怎么没发现照成了这样儿呢。”
穆星凑过来伸手搂住她,在她的眉毛上响亮地亲了一口:“什么样的都好看。”
“媒婆痣也好看么?”白艳故作嫌弃地推了推穆星,“走开,眉粉都给我染没了。”
靠在沙发上,穆星小声哼哼:“哼,你还画眉毛了,还扑了粉,旗袍也穿一身新…”
看她一眼,白艳把照片和胸针收回盒子里,说道:“方才蔡伯父说让我留下,还想替我把堂子里的契书要回来。”
穆星蹭一下直起身,差点儿蹦起来:“然后呢?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