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三两这一夜可算过得折腾,他方才便怕惊动了太子,见顺顺利利地就将人请过来了,心里不免也怀着侥幸,他以为太子就算知情,但不曾阻止,也应该是默许了,倒没敢想,之所以不当时阻止,是打算此刻亲自来…捉jian?
这词语一闪到他脑子里,正如响雷一般,让他暗骂自己大逆不道的同时又忍不住苦笑。
他想拦着,但话到嘴边,又不知怎么说合适了。太子都说是为了探望身体不适的皇父,一片孝心,他难道还能阻碍太子殿下展现孝顺么?然而又不得不劝,他只得低低地、诚恳地坦白:“陛下此刻正歇着,殿下怕是不便打扰…他的脾气您应知道的。”
面前的人玉菩萨一般,听了他的话也不动怒,仍是微微笑着,转身望向门窗紧闭且静可闻针的内殿,好一会儿,才以一种遗憾的语气道:“不打扰,我心难安呐…何况你们才从我那里要了人,我也得知道这人伺候得好不好,父皇满不满意呢。”
布三两不由愣住,回过神来抬头去看这位殿下,立刻察觉到对方脸上并没有怒气,反而显现出一些高兴。
不等他回话,太子殿下就兀自推门往殿内走去,还不忘吩咐布三两,让他在原地待着。
太子年岁尚小,去载刚满十六,然而已养出股玉观音般的雍容沉静,进止并不像个少年,脸上又常挂着一团喜气,与那喜怒无常放纵无度的皇帝陛下确实大不一样,私底下,布三两也听过不少宫婢的放肆之语,谈及太子殿下是多么的惹人怜爱,又是多么的温文尔雅。
他也算看着殿下长大的,这些年也的确对他怀着疼惜。慧贵妃早逝,陛下又不是个顾念人的性子,生母一走,殿下就被丢到桂宁宫皇后跟前,那位前皇后Yin毒冷酷,更不讨陛下喜欢,对这位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的皇储自然是百般刁难…布三两都记不起来那一年到底是因为何事,陛下竟突然对这孩子上心起来,不仅亲自褫夺了皇后封号,将其打入冷宫,更寻了慧贵妃的亲妹入宫教养殿下。然而没过多久陛下便故态复萌,对小殿下又恢复了不闻不问。太子殿下倒是自此跟在了当时的燕贵人后来的淑妃身边,平平安安地长成了而今这般模样。
陛下不乐见太子,这是后宫皆知的事情,布三两也因此不常见到这位殿下。然而每回碰面,他都要在心中叹气,说不怜惜是假的,这位小太子样貌才学无一不佳,自小便生得玉润珠圆,一团和气,半点不染后宫纤尘。何况他也能看出来,这位殿下对他们家皇上是有崇敬的,尤其年岁小的时候不知道掩饰,那目光直白炽热,叫旁人看了心尖发软,更易为他感到不值。几乎每年的太子生辰,陛下都是不冷不热的,哪怕当着众臣的面,也不愿多费心思展现父慈子孝。后来太子渐渐大了,自己也主张不办生辰,二人见面更少,偶然御花园遇见了,往往三米之外太子就行礼告退,那种热乎劲也全无,倒更让人唏嘘。所有人暗地里都说,摊上这么个只图享乐不顾亲情的皇帝爹,太子殿下再是菩萨般的好脾气,也被冷透了心肠,只有避之不及了。
布三两侍奉两朝,识人Jing深,倒不会像旁人一样误解这位太子已对陛下冷心绝情,他能看出来,殿下的眼神仍然是热的,偶尔的神情也含着孺慕,只是到底成长了,有了自己的个性与尊严,懂得了收敛自己,少露锋芒。
倒是今日一见,他再次惊觉太子殿下绝非众人所说,是一个任人揉捏、可圆可扁的泥团子。可里头…唉,这不闹得个鸡飞狗跳才怪呢。
那头太子快步走入殿内,红烛轻晃,照见了矗立在宽大床榻旁的倩影,那人见他来了脸上并无讶异之色,反而松了口气般匆匆福了一礼,未收到吩咐又不好退下,站在那处有些进退不得。
太子脸上笑意不变,低声道:“陛下这是…?”
见他望向床上陷入昏迷的皇帝,映霜越发想走,但只得略有愧色地低声解释:“奴婢拖延不住,只好冒犯…不,打晕了陛下。”
说不准是冒犯二字还是打晕二字更大逆不道,但方才嘴边挂满孝顺的太子殿下此刻却并不介怀,反而像叼住鸡的狐狸一般流露出快意的神情,他几乎是带着点奖赏的口气,对着这位自个儿宫里来的婢女训道:“冒犯龙体,这是大不敬,明儿个记得到元朱跟前领罚。”
映霜应了一声,上前取下了帘钩,几步挪移,退到了不远处。太子转过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昏睡的男人,一只手已抚上父亲的面庞,他纤白的手指仔细勾画着男人英武的五官轮廓,最终停在父亲的鼻尖痣上,目光则牢牢地烙在其上,眼神和动作不自觉流露出痴迷。
“方才陛下都同你说了些什么?”隔着帘子,太子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
映霜以为自己的任务已经了结,却不想殿下突然有此一问。
她明白这是个致命的问题,但绝不能有任何隐瞒删改,只好巨细无遗地将方才的每一句话都复述了一遍。
“你很得他喜欢。”听完,太子只是淡淡地点评了一句。
映霜额头冒了些冷汗,她听出来这句话背后隐含的深意。但她也只能苦笑,毕竟自己是对方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