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一般是分两种,御供并不只限于茶饼,质地上好的散茶也要比斗一番,最后定下几个品种,分各家来供。
这一次杨家所带的散茶,除了连青紫笋,还有烟胧白庭跟金针银叶。这三种里,前两种都是福满楼卖的最好的茶品,而第三种也是红茶,却是今年刚刚从新茶园里栽种的新品种。
这一个品种的金针银叶刚成树一年,是在金散的主干上嫁接了银叶所得,程维哲一开始只是让老孙尝试一下,结果没想到荣华还没养活,倒是这个养活了一亩地。
等到春日里采摘下来最嫩的雀舌,烘焙炒制之后味道相当独特。
既有金散的厚重感,又带着银叶的温补,金散的味道不重,却偏偏压了压银针的甜味,反倒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清冽。
刚做出第一批茶的程维哲,只消煮了小半壶,便知道这茶树是种对了。
所以这一次,他们把最好的雀舌都采摘下来,做了不过五斤茶叶。并且全部都带来帝京,无非是想试试运气。
先不说他们带的茶叶,倒是熟悉茶器的时候,张荣祥慢悠悠蹭过来给他介绍了几句。
杨中元好笑看了他一眼,趁着旁人不注意拍了拍他的头:你小子,如今当上管事啦,恭喜。
张荣祥脸上微红,看起来整个人越发漂亮,倒是性格相当温和:杨哥,你这两年,过得好吗?
他一对比名单,便知道杨中元这次进京是来斗茶的,因此也没问他茶叶的事来,只想知道他过得如何。
杨中元是个相当能忍的人,他在御膳房那么多年,同他一起去的还在做着大宫人,他便已经凭借出色的手艺当到了总管。就算旁人不服,也没话好讲,毕竟技不如人,再没脸的人也不会去闹。
他当上总管之后,对以往的朋友态度依旧,且相当照顾,他跟沈奚靖的情分宫里谁人不知,但是那段过去毕竟不光彩,所以也无人在沈奚靖面前提及,却会私下里多多巴结杨中元。
杨中元对那些人从来都冷言冷语不假辞色,但是朋友托他办点事,却是义不容辞。
他对别人好,别人也自然投桃报李,所以久别经年之后,张荣祥再见他,也不过问一声过得好不好。
这已经足够了。
杨中元一时间觉得心chao澎湃,旧日往事仿如chao水纷至沓来,可身边的程维哲却一直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激动的心绪。
杨中元扭头看了一眼程维哲,再回首时,面色已经冷静下来:我很好,这是我的伴侣,如今落户于衢州。
张荣祥倒是没想到他这样快便找了伴侣,不过看到程维哲对杨中元那股体贴劲,他心里也是相当欢喜。
这会儿其他人都在瞧着手里的茶具,只有杨中元年他们躲在正殿一角,小声叙话。
杨哥,见你过得好,我心里也高兴。等到来年,我也要离宫,张荣祥说着,脸上露出小小的梨涡,我家便是衢州的,到时候我回去,找不到差事做,你可要收留我。
他比杨中元小三岁,明年年节时刚好到了年岁,虽说已经做到了管事,可他还是想出宫。
毕竟,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总比在这深宫之中孤身一人要好得多。
好,到时候你可要叫我一声老板。杨中元笑笑,心情越是明媚起来。
张荣祥知道不好跟杨中元长谈,他只得叹了口气,同杨中元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去。
一旁的程维哲已经端详完了茶具,见他走了,便又凑回杨中元身边,还偷偷握住杨中元的手,在他耳边道:我看那小伙子对你依依不舍的,怎么,来年还要去找你不成?
那宫人长得实在是太出色了些,就算程维哲一贯不是个心思重的人,也不免有些吃味。
杨中元斜了他一眼,噗嗤笑出声来:好大的酸味,去去去,赶紧熟悉好器具,下午便要用了。
他们这边正聊得热闹,却突然感受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杨中元回过头去,见一个中年男子正默默看着他和程维哲。
杨中元皱起眉头,狠狠瞪了回去,转过头才道:阿哲,那是蔡家的。
程维哲也看了一眼,淡淡道:让他看,我就不信,咱们的小荣华比不过他的满庭芳。
等到他们都看完了,也到了正午时分,张荣祥又领着他们回了偏殿,这一次偏殿正堂里已经摆好了一条长桌,上面摆着各色菜品,老远便能嗅到香味。
杨中元挑了挑眉,也不管别人如何看,只拉着程维哲飞快过去占了个座。
我走之后当总管的是我师弟,手艺好得没话说,中午多吃点,下一次吃要来年呢。
程维哲哭笑不得被他塞了碗筷,心里却思索起来。刚刚杨中元简单几句话,却让他抓住了关键。他离宫之后,当总管的是他师弟。也就是说,他原本就是总管,而他跟他师弟既然都有一手好厨艺,那想必是在御膳房当值。
这样一想,程维哲不由看了一眼正吃得一脸满足的杨中元。
原来这个人,在宫中已经当到了那个位置。突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