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就像是梦一样的过去了。被附身的女人,复仇的灵魂,林中的喘息,在新的一天到来的时候像是泡沫般很快地消失不见。村里的人们或许会想起萨拉,询问她去了哪里。但是答案其实无关紧要,多数时候人们并不会真的关心一个与外来人有染的女人,不过图个心安理得,接着过自己的日子罢了。
只是彻底枯竭的圣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文森特,一段悲剧曾经发生过。
然而他现在依旧瞒着这个消息,他不知道信仰彻底的崩塌对丰蒂会意味着什么。或许让人们渐渐意识到这个事实是一个更好的选择。不过人为了活下去总是顽强的,即使依附的东西不存在了,又能很快建立起新的。
但无论如何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经结束了。
或许是迟来的报复,萨拉死去后没过几日,村长便因为不知名的疾病倒在床上。村里的医生对这从未见过的病症束手无策,而失去了圣泉,他似乎只能等待死亡的降临。
当然这一切已经和卡奈尔他们无关了。按照约定,文森特亲自改动了法阵,让贝尔悄悄带着他们乘船从新的出口离开。听说卡奈尔他们正在调查亡灵的事情,作为答谢,文森特亲手誊抄了一份男人的手稿送给他们。
卡奈尔坐在船上,看着依旧像来时一样美丽而广阔的丰蒂湖。它温柔的水色像是能包容一切,却也埋葬了那个男人的生命。
忽然,他心里冒出了一个极为可怕的想法,忽然盯住身旁正在划桨的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你一直都知道,是吗?”
贝尔转过头来,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知道什么?”
“男人的真实身份,他们两人的谋划,手稿的存在,男人的死亡把男人的尸身打捞上来的那个人是你,对吗?”
这并不是什么推理,只是一个毫无缘由的源于直觉的猜想,听起来甚至有些荒谬。
然而贝尔的脸上出现了卡奈尔从未见过的那种笑容,看起来有些病态:“你到这里才提出这个问题,是个非常聪明的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老师?甚至默许了这一切的发生?”
到头来谁能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小学徒会是这个村子里最深不可测的人。
“我只是替老师不值得。”贝尔脸上的笑容收敛了,目光里却浮现出痛苦来,“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老师这样一位出色的魔法师,要一直留在这个偏远封闭的村子里?不是因为权力,在这样一个地方拥有什么权力并不是件令人自豪的事情。就是因为那口井,所谓神族的遗迹,让我们这一脉不得不一代一代守护着。真是可笑,不过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故事,这片大陆上哪里有什么神?”
“你的话太过大胆。”
“我想你也不是什么信徒,巫师阁下。”
卡奈尔皱眉,的确,巫师们并不像帝国的人一样虔诚信仰天神。但是这样谈论神未免有些肆意妄为了。
贝尔说:“我不在乎神族到底是否存在,我只知道为了这样一个可笑的承诺和责任需要牺牲老师的自由那么让它消失就行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嘲弄神色:“也只有我的老师还会相信,这个村子里的人只是纯粹信奉着圣泉,他们只不过是贪恋它带来的力量罢了!”
卡奈尔的胸口像是被人用话敲得当当作响。他说不出任何辩驳的话来,怔愣了许久,最后还是保持了明智的沉默。
“我只是想让老师自由而已。”
卡奈尔注意到,贝尔的眼中流露出特殊的情感,那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学徒会对老师产生的。他识趣地没有深究,也不去询问少年为何要在文森特面前戴上单纯的面具,以及他是如何明白一切,又如何得出这样的想法。他只知道,无论是贝尔,文森特,还是死去的萨拉,都已经得其所求。
离开丰蒂村后的卡奈尔他们奔波了数日,终于在落日前到达了米斯里城。马车不断靠近城门的时候,忽然停住了。卡奈尔奇怪地打开车厢的门,远远地看到城门前一个黑发的少年,正向他们走来。
坐在车厢前的拜尔德难得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我的老朋友。”
他下了马车等待那个少年走近,两人热切地拥抱了一下。卡奈尔注意到这个少年穿着做工不菲的白色法师袍,胸前用金线绣着一个纹样,似乎是一对翅膀。
“上次在帝都见面,应该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吧。”少年微笑着说,“你看起来收获不少。”他意有所指地说。
“但你似乎并没有长高。”拜尔德不慌不忙地回击。
少年朗声大笑,一点也没有生气的迹象。他走过来对着卡奈尔和诺亚说:“初次见面,龙先生、巫师阁下,我是莱特·艾丁格。”
艾丁格卡奈尔想起来了,是那个与布兰切齐名的帝国的魔法家族,他们要寻找的咒术师萨曼塔也是这个家族的成员。
卡奈尔看了诺亚一眼——只不过,先不论他自己,诺亚的身份已经是人人都可看穿了吗?
“啊,你不用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