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关于江魅的谣言在校内愈演愈烈。一个心怀恨意的贪污犯踏上了去杀侯父的路。警笛在地下室的矮窗外响起时,钟常升把江魅江未做爱的监听录音发给戚如佐,离间了这对主仆的关系。江未听着录音里她炽烈的爱语,看着新闻里的句句诋毁,彻夜未眠。这一切都与江魅无关,她嫌手机吵,直接关机了。一觉睡醒,江魅来到芦苇荡里,回望深冬的树林,感到内心前所未有地寂静。昨晚她成为了女学生们的乙方,记住了四个老师的名字,这所大学已经没有什么能教给她的了。无数避孕套在枯枝间迎风飞舞,翻动五彩斑斓的塑料片,反射着波光粼粼的晨光。人工的树林,总是不如自然的树林美丽,因为没有一片独立的叶子。江魅在高低枝头挂满避孕套时,尽可能地错开了相同包装,即便如此,你还是能轻易在视野范围内把它们按种类、品牌、功能、形状、花色分类。制造工艺的全部历程里,加工误差会让这些避孕套的尺寸、ye体含量产生细微的不同,撕开包装,它们其实也是无数各不相同的叶子。但坐在远方,任谁都只能看见包装,就像人类的社会。没有谁可以做一片只属于自己的叶子,在无数分类的交集里,总有同类。在高度信息化的时代,人能轻易找到那个最小的子集,躲入同类的战壕,端起城墙上的机关枪,警戒。江魅也许不是什么世界痴,只是没法踏入任何一条壕沟,索性在别人的战场里穿梭逃亡。胶合纪比结种纪好,可风还是要吹落她的叶子。这次她不再孤独,因为遭受性侵的女性和她一样,都不是人类,不能在别人的秩序下成为ji女以外的生物。江魅打个哈欠,想回结种纪的家,吃饭做爱看电影,随性生活。特拉维斯在这时跑进了树林,他是这所学校的一名外教,一个白种男人,不用更多包装,已经在人类食物链的顶层。每天都绕整个校园晨跑的他,立刻发现了林叶的异样,一句“; thefuck”脱口而出。特拉维斯很喜欢守成大学,这里的女人有一种古老的美德,恢复了他被政治正确夺走的王位。知道自己有特权的男人,就像知道自己很美的孔雀,总是情不自禁开屏,卖弄风sao,他擅长挑拨,隔岸观火,让情人们为他拈酸吃醋。女人越陷,越深,可他还有大洋彼岸的退路。异域风情的王子,提唇坏笑两声,优雅地跳起,摘走高枝上包装最华贵的一片。江魅冷眼旁观。特拉维斯感觉自己被盯了一眼,环顾四周,没发现人影,立刻拨电话给自己在邻校认识的狐朋狗友,分享乐子。他们曾经机缘巧合地共享过一个女人,然后把巧合变成了长期的共谋。面对性,从发育期开始,男人就是取乐的同谋,而女人是羞耻的同谋。他们对乖乖女开黄腔,对小美女开黄腔,对丑女开黄腔,对太妹开黄腔,对女汉子开黄腔,品鉴她们不同的反应。女人沉默,忍耐,微笑,附和,只为掩盖羞耻。在羞耻中长大,期待着荣耀。你是大学生,你是ji女,你是中学生,你是工人,你是农民?可不由你说了算。只要你是女人,得到一个优秀男人的爱,就是人类社会认可的最高荣耀。宋肖影就是能给你虚荣的这样一个男人,一双风流目顾盼林间,森林都成了他的缪斯。特拉维斯喊他来找找灵感,他来了,那家伙却已经寻欢作乐去了。一个男人把你当成神,和把你当成物品没有区别,孩子是不懂这个道理的,她们的脐带剪不断,长久以来,父母都把她们当成自己身上的器官。宋肖影犯罪时,犯错的不只是他,还有摧毁她们自信的父母,她们鲜少获得夸奖,不知道自己独有的优点,因此一套贫乏的,生搬硬套的,用给所有人的赞美词模版,就能轻易骗取依恋。电影社社长实在是编导系老师的嫡系子孙。在这避孕套的森林里,冬日复现了生机,若雨似河,如歌似泣,是落入清晨的银河。凛然的杀意里,宋肖影只感到了浪漫,他甚至有些幼稚地躺下来,欣赏了一会天空,随机摘走一片符合当下心情的叶子,就像在试镜时随机挑选一个表演系的女学生。宋肖影不觉得自己有罪,他只是个导演,不是诗人,诗人在家里放两个老婆还要砍死一个,他可没那么暴力,他喜欢温柔的玩法。帮她们解放天性,冲破世俗的枷锁,他是皮革马利翁呀,道学家哪懂他至高的艺术?性病的Yin影已经浮现在肾虚导致的黑眼圈上,被情人的眼睛错认成忧郁。这样的男人死去时最美,艾滋病会把他啃噬成腐烂的苹果。如果艾滋病赶得上他死亡的速度……江魅从震颤的芦苇荡里站起来,离开水道走回林间,越来越多学生呼朋引伴来看热闹了,她隐入人群追踪下一个目标。姜还是老的辣,老姜来到林间,可不会嬉笑。康艺的第一反应,是有学生在挑战他的威严!对于学校,他本能地有一种主人翁意识,怒气冲冲喊起来:“这是谁干的!”康艺猛拽树上的避孕套,竟连着枯枝一并拽断,咔嚓一声攥在手里,面红耳赤,怒发冲冠。学生吓得全往林外跑,边跑边摇头,跑出去又停下脚,忍不住举起手机,仰拍这诡异又瑰丽的避孕套森林。
康艺瞪圆双目扫视人群,看向女学生时,他比吴默为更具智慧,不会把她们分成叁六九等,只寻找其中的好女人。好女人的母亲必然也是个好女人。在这新旧交替的年代,一个来自极端传统家庭的孩子,久经压抑反弹,必然极端渴望自由。自由,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