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不管每日多忙,天黑都会回小院,夜里千娇百媚地贴着我,拿着稀世珍宝,说着吴侬软语,费劲心力讨好我,可我偏偏食不下咽,寝不能安。
李太师出殡那日,倾盆大雨,我跪在小院磕了三个头,又把身体作出问题,安乐气急败坏,软硬兼施,逼得别无他法,她说:“你不就想让我放了叶念衫吗?好,我放了她。你还想要什么你一并说了,你就是想篡权夺位,让这李氏江山改姓云,我都应你。祖宗。”
我说,我想见云晨。
她说:好。
缓了一口气我又说,还想见叶念衫。
她忍着怒火,又说好。
这我是没想到的,毕竟情爱这事,对皇家本就是个乐子,对李安乐更是,我对她如同中蛊着魔,但我于她,不过是千百入幕之宾的一个,让她把我当回事,放在心里,我是没敢想的。
第二日,天缓和了些,云晨就来见我了,他带着斗笠,穿着素白女装,除了身材有些高挑外,如谪仙下凡,就是这谪仙的脸伤了,一个大口子,有些狰狞。
我看着他,摸着他的脸,泪水就一直掉,掉到最后还要他来搂着我,加以宽慰。
“伤疤是男人的功勋。”他说。
可这伤疤不是那日围城死斗留下的。
“我一直知道,做女人是真的惨,但真当了女人,才发现要多惨有多惨,尤其是失势的女人,圈禁东宫内,谁都可以作践你,幸好我是男子,所以那些个折辱人的法子,于我是一点用也没有。不过,要是换我被关在公主府后院,被那些个自诩清流之派的伪君子们,戳着脊梁骨骂,还敢找人递信件给你,我就恨不得拔剑戳死他们。”
“关在后院好吃好喝,还有监国公主侍候着,这等好事,写三万首诗骂我,都值得。倒是你,被谁毁容的?”
云晨囫囵吞枣地吃了好几个点心:“新任林大太监,在李安乐面前得了脸,便想来作践太子,谁料我出了头,便作践我。”说着说着,便好似讲了个天大的笑话,笑得直不起腰来:“他说,云良睇存活在世间,唯一让人瞧上眼的,就是这第一美人的脸了,然后我的脸就这样了。”说着还捏起嗓子学了起来:“我当时,差点没忍住,你说我一个男的要什么脸。这东西无所谓,名声才是最重要的,这脸划十刀,也没一首诗来的令我难受。”
“是骂我,又不是骂你,你往日在东宫,拿着变卖我的字画首饰,吃喝嫖赌的,宫里宫外议论纷纷,你可知我被气成啥样,做梦梦见,你我换回来了,我一件首饰都没有,太监婢女居然拉着我去斗鸡,奇耻大辱!”
“阿姐,你现在才同我算账,晚了,我除了一条命,没有可以赔你的了。”说着又吞了个点心。
哎,看着他这副模样,实在心疼:“见你之前,我忐忑不安,我想着,你即使不恨,也总会怨我。”
云晨僵了好一会,才叹息:“怨的,太子同我说时,我死活不信,和他冷战了几日,而后前前后后想通,觉得不是阿姐的错,阿姐是想保我,保他,还有他的孩子。大局已定,非一人之力可挽,阿姐已经想的很周全了。”
“那你想回蜀郡吗?我想办法让你带着太子还有念衫回去。”
“还有……阿爷的尸骨。”云晨补充道:“阿娘和高阳大长公主的事,我已知晓,前尘往事,太子也给我讲了七七八八,骨灰竟然都被那个疯妇全吞了……阿姐,我恨不能亲手杀了那妖妇祸害!筹谋多年,竟然扳不倒她!扳不倒……成王败寇!”
我抓紧云晨的手,让他闭嘴,打岔道:“阿娘是没法子了,可阿爷的尸骨必须进云氏祠堂。”
云晨吞吐了好一会,才实话实说:“进不了,阿爷的尸骨还在府里,之前云三和管家去云氏祠堂,被拒之门外了。”
“为何?”
“云老将军被气死了。”
“为何?因为安乐监国?还是……”
“是坊间将阿娘和高阳的陈年往事被人编成话本,在民间流传开了,再加上阿爷去大长公主府抢人,和当年旧事重提,这等丑闻,本就传得沸沸扬扬,再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老将军就被气死了。气死后,我也被除名了。”
“你为何被除名了?”
“因为当小白脸当得人尽皆知了,京都云氏,清流世家的名声,被阿爷,被你我糟蹋成这副模样,实在……哎……阿爷此次回京,其实暗自带着我回去见过家主几次,家主有意让我接替族长之位,老将军对当年阿爷偷兵符私奔一事,也已经松口,我们费尽心机布了这么大的局,和上官家斗法,将你排出局外,无非就是想让你干干净净做皇后,阿爷阿娘死后便能合葬,可天不遂人愿,你费劲心力筹划的,却不是别人想要的。”
云晨讽刺地自嘲:“谁也没料到,你会爱上李安乐那么个毒妇!也没想到深居简出的阿娘,竟有那般过往……罢了罢了,如今安乐公主监国,别说死后入祠堂了,你我还能再见,苟延残喘便是幸事。”
“为何一定要入那破祠堂?若不是想要入那破祠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