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话点醒了龚纾,温湛在朝中不结党,他官职再高,头衔再大,别人也没什么好忌惮的,因为他孤身一人,真有什么,也斗不过其他官员们拉帮结派,群起而攻之。
他所有的权力都来自君主,能爬那么高,是因为恪桓信任他,而如今,她这个太后,是他唯一的倚仗。
就像她需要依赖他的忠诚一样,他也需要她的信任,风云变幻的朝堂上,他们两个才真正站在同一战线,他说和首辅掐架也会帮她,并不是玩笑敷衍。
包括首辅在内的顾命辅臣,几乎都不进宫,只有温湛天天来陪她,他与太后走得近,自然会有人看他不顺眼,不敢招惹首辅,弹劾太傅却是小事一桩。
啊唷,得好生护着他!小太后心想,温太傅存亡全靠她,她一定要好好保护他,不给那些无事生非的人欺负了去。
温湛照例进宫请安,今日太后心情甚好,把柳枝环赏给了她的凤葵鹦鹉银粟玩,还吹笛子给它听,见到他后兴致勃勃地问:
“太傅,上回本宫听了会审,他们确实有意往轻判,那本宫以质疑他们判罚不公为由,就势提出亲政如何?”
可温湛蹙眉不语,纠结半晌后答道:“不妥。”
龚纾不理解,眨眨眼,托着下巴等他后文,一副天真少女的模样,温湛不知怎么,不敢多看,恭恭敬敬垂下视线。
“微臣仔细查了,此事可能牵扯到首辅的新政,需谨慎处置。去岁朝廷颁布宗藩新令,将封给宗室的土地收回十之六七,大长公主虽无封地,但出嫁时也有大片良田的陪嫁,她几乎全都给了唯一的女儿宣平县主做嫁妆。可婚后没多久,就遇上改制,下面的人为讨首辅欢喜,除了藩王封地,连宣平县主的嫁妆田产也给没收充公了。”
“怪不得媒人说陈家答应婚事很干脆,后面为嫁妆家里又吵架,看来陈家人贪图的不是皇亲身份,而是陪嫁田产,被朝廷强行收走后,大约觉得娶这个光有身份的县主亏了。”
“不错,陈益应该是看到朝廷也不把皇亲宗室当回事,才敢打骂县主。”
小太后一阵唏嘘,国家政令牵一发而动全身,想不到县主身亡的源头竟是父亲改制所致。
“太傅是察觉这点,才不再帮皇姑的吗?”
“县主流产而死固然可怜,但那个婢女腹中亦有胎儿,无论毒药也好杖毙也罢,一样是人命,此二者在臣心中,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原来如此。”
龚纾点点头,心里冒出奇怪的感觉,她生于权贵名门,嫁与皇室,入主六宫,身边的人高低贵贱分得清清楚楚,谁也不可以僭越,可眼前之人官拜一品,身居高位,对她说——“人命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温湛看了好一会儿,由衷感叹:“太傅钟灵毓秀,玉壶冰心,凡尘俗世有你这般人物,实在难得,连长相也比别人好看得多。”
关长相什么事?温湛抬头望向太后,啼笑皆非,到底年纪还小,再怎么装得老成持重,一不小心就漏出孩子气了。
“娘娘过誉。”
他微微一笑,拿出一个小纸包,放到桌上打开来,龚纾惊呼:“十味斋的梅饼!”
“上回听娘娘说爱吃,微臣便留了心,路过时特意买了给娘娘捎来。”
“太傅有心了,先帝在世时,也常常差人从宫外买我喜欢的零嘴小玩意来……”
提起恪桓就难过,龚纾心口刺痛,说不下去,只好强行把话题转到他人身上。
“太傅是不是也送了大长公主不少好东西,才令得她对你一往情深?”
“绝无此事,除了心爱之人,微臣从不送东西给女子。”
“???”
才收下礼物的太后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像铜铃,温湛意识到说错话,赶忙纠正。
“咳咳,除了心爱之人与顶头上司。”
吓死了,这人说话老是这样,没点正经,小太后板起脸,狠狠白了他一眼。
“那她为什么喜欢你?”
“额……可能因为臣‘连长相也比别人好看得多’吧。”
不正经的人继续不正经,为了洗白自己,还添油加醋,“喜欢臣的女子多了去了,真不关微臣的事。”
“很多吗?还有谁?说来听听。”
“……”
“来人,给太傅赐座上茶。”
“……”
为什么不说案子?为什么要说我的情史?谁喜欢我和朝廷和案子都一点关系也没有吧!
温湛肚子里再如何抱怨,也无法拒绝太后,她漂亮的小脸蛋上没有哀伤,眼睛亮亮的,闪着好奇。
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哪怕就一小会儿也好,若能用他的那点过往当作玩笑,让她暂时忘记伤心事,何乐而不为呢?
“微臣小时候,家破人亡,父亲对抗权jian曹鷃,含冤而亡,母亲病故,相依为命的长姐被来抢人的前太子家奴打死。臣那时才五六岁,成了小叫花子,跟着流民乞讨,结识了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