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背影消失,她好整以暇:“来这么快?”
张湍心虚应道:“恰巧路过。”
“你怕我处置她?”她将张湍一霎慌神纳入眼底,旋即笑盈盈道:“不戏弄你。她父亲见你模样学识出挑,因着疼爱女儿,想要招你为婿。我不会因此便要发落他们,更不会发落你。”
张湍恍惚,似懂非懂,直觉她较往常宽仁许多。
至第七日清晨,城内鸡鸣两嗓,一队人马踏着滚滚烟尘抵达城门下,叩开城门后直奔陈宅。
这日赵令僖醒早,用过早膳,往庭院闲坐喝茶时,见院中列着三排将士,为首者正是崔兰央。
“末将崔兰央,拜见公主。”崔兰央仓促一礼后,急急扑上前去,拉着她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检视一番。确认她完好无恙,崔兰央眼底登时泛红:“先前公主丧命山火的消息传回京城,可吓坏了我们。皇上更是忽发重病——”
她惊道:“父皇病了?!”
“是啊,据说皇上听到消息,当时便昏倒过去。如今可算好了,等公主平安回京,皇上一见到公主,无论什么病都该痊愈了。”崔兰央擦了擦眼角泪花,“只是末将依照公主信函安排,未提前将公主平安的消息呈报皇上,这次是借剿匪之名出来。另外,庄白二人也已按照公主要求,请了武师夫子仔细授课,此次未随队前来接驾。”
“备快马。”
自得知皇帝病重,她再无其他心思,只想早早回宫。
崔兰央知她回宫心切,不敢耽搁,当即派人寻来数匹Jing神饱满的快马,点数名好手跟随在侧,与赵令僖踏上归途。另遣两人在前开路,日夜兼程,夤夜不休,吩咐沿途驿馆早早备上良驹供她换乘。张湍则被留下,与其余将士一同返回。
途中,除一日三餐外,赵令僖每日只歇两个时辰,终于赶在三日后抵达京城。
京城城门半开,来往行人列队等候守卫检查。
一匹红鬃马奔袭而来,逼退列队行人,跃过拒马,撞开守卫,直冲过城门。
红鬃马闯入长街,溅起斑斑泥点,留下条狼藉街巷后扬长而去。
如此横冲直撞,很快惊动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林胤,发觉其目标是皇宫后,当即通知禁军首领崔慑。京城兵马瞬息调动,宫门前百名守卫于宫墙下严阵以待,数十名禁军于宫墙上引箭待发。
少顷,红鬃马现身。
箭矢目标汇于一处,守卫长枪尽刺前方。
马鞭扬起落下,只听一声叱骂,回响在宫墙之前:
“都给我滚开!”
红鬃马上,赤衣翻卷,青丝飞扬。
再逼近些许,可见来人乌黑鬓间簪着一朵金粉牡丹宫花。
崔慑立在墙头遥遥望去,很快辨出其身份,当即传令宫墙上下:“都让开!是靖肃公主凤驾回宫!打开宫门!”
守卫慌忙挪开拒马,情况紧急只让出条狭窄小道。
红鬃马自小道掠过,穿过宫门半开缝隙,最终在钦安殿前勒马。不等马匹站稳便跳下马去,在一众宫人惊呼声中,推开钦安殿大门,径直扑向病榻。
“父皇,儿回来了!”
语带颤音。
珠泪砸落,伴着呜咽哀声:“父皇,却愁回来了。”
?
秋日肃杀,落木萧萧。
宫中死气沉沉接近半月,终于拨云见日,阳光彩霞照玉瓦。
皇帝恰在这日醒来,目光呆滞,木然转向床畔,落在伏在床边浅睡的身影上。几绺青丝脱开发髻,落在鬓边宫花上。皇帝抬手抚过宫花,望着她憔悴的面容,眼含浊泪,时隔多日终于得以应答,嗓音干涩沙哑:“回来就好。”
喜气传遍前朝后宫,道是靖肃公主守在钦安殿七日,孝感动天,老天这才依依不舍将伴同自己神游太虚的皇帝放还人间。公主平安回宫,皇上病情好转,是谓喜事成双。又逢中秋将近,皇帝下了两道旨意,一是中秋庆典大办七日举国同贺,二是今年秋后不斩死囚。
旨意传去大理寺,大理寺少卿解悬郑重接旨,掩住喜色送走传旨宦官后,从案下拎出壶花雕,提起从如月楼买回的饭菜,脚下生风奔去牢中。
张湍随崔兰央率领将士归京后,便自行前往大理寺投案,如今正被监押大理寺狱。解悬在牢房内摆好酒菜,邀张湍庆贺,张湍不明所以。待解悬一杯花雕下肚,道明原委:“是个好消息,你还能再过一个新年。”
张湍晃神,蓦然想起赵令僖策马离去的背影。
或许,是她。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解悬满了杯酒,“你这罪名,过一天少一天,趁着我今儿个带了好酒好菜,快享受享受,别磨磨唧唧浪费时间。”
张湍回过神来,又默了良久,最终只吐出一句:“多谢。”
京城中向来不乏青年才俊,解悬亦是其中之一。张湍与解悬初见,是在大理寺门前,张湍投案,解悬喜上眉梢道了句:“牢房一早就收拾出来了,等了你好久。”
——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