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哥将烟卷叼起来,空出手,
烟花在头顶炸开,火光闪在他眼里。
身后忽而传来淡淡的男声:“出什么事了?”
温和融洽的交谈声在持续,父母问他是哪里人、在哪读书、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
他平等地讨厌所有人类,除了简韶。
相比之下,他觉得简韶更好了。简祈更加坚信简韶就是最好的人类。
隋恕纹丝不动。
“不过我立马知道了不是这样,”ken口吻平淡,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我看到了我爸爸跪在一个领导的面前,像狗一样地给他磕头。好吧,世界不是我们的,但也不是他的,他很快落马了。这下子我爸要给另一个人磕头了。”
过后的几天,洪水逐步消退。
最有年味的几天在噼噼啪啪的爆竹声中过完了。隋恕煮了饺子,简韶趴在阳台上和小小祈一起看烟花。
简祈的耳朵立马竖起一个小尖,注意力跟着他走。
简韶对他怒目而视,隋恕平心静气地回望她。凛凛的夜色下,他在她的掌心无声地写:你想他们为你担心吗?
简韶趁着出门采买的机会,联系上一位能够帮她办理新证件的蛇头。对方三十出头,诨名叫鬼哥。两人见面的地点在野狐酒吧,里面有半裸着胸乳的女dj喊麦,浓重的酒精味刺的她直流眼液。
唯一的小插曲就是和父母视频通话时,眼尖的妈妈瞥见背景里穿着衬衫煮饭的手臂。那是一只男人的手。
“哎呀这位是……”
“我希望每个人能有靠自己的本领、有尊严地吃上饭。为了这样的梦想,我们每个人都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ken淡淡地微笑,“如果你的爱是真诚的,那么你的爱情应该为她创造一个更丰富的世界。她可以成为她想成为的任何人,而不仅仅是——‘最完美的人类’最珍视的女人。”
简韶气的在底下掐他大腿。
爸爸妈妈都笑起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片欢声笑语。
简韶渐渐地安静下来,她不想让父母产生多余的担心。
手被包住,他的手掌能够完全包裹她。同时也是一种限制,她试着挣脱,但是失败了。
简韶手忙脚乱地盖住镜头。
“歧视别人,是非常幼稚、愚蠢的事情,活该被人骂是暴发户的嘴脸,”ken接着道,“今天你可以在顶端,明天你也可以是歧视链底端。在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社会,到底有谁是真正过着有尊严的生活的呢?为了这样的疑念与梦想,我走到了现在……”
简韶呆呆地望着他,随即反应过来,偷偷地推他走。
不必等q0113的答案,ken便已能猜到他的想法。
ken浅笑着凝望着简祈的绿眼睛,那里面晶莹剔透,比最美轮美奂的绿宝石还要赏心悦目。
妈妈会意地说:“是和男朋友在一起呐。”简韶想糊弄过去,没想到隋恕转身取调料,隔空入镜了大半个身子。
ken善意地笑笑:“她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像无数个被社会困住的年轻人一样,她或许会考研,但是依然找不到工作。侥幸找到工作,也会像无数善良、勤劳又困苦的大众一样,在很多年后发现既没有赚到应得的报酬,也不再年轻与健康。但这并不是她们这一代学生的问题,我知道的……胜利是领导个人的政绩,只有结出的苦果才需要大众均摊。你真的希望,把这样的社会送给她吗?”
他的模仿能力很强,像个无知无觉又快乐学舌的小鹦鹉。
如今她已经从小小祈那里知道小祈并没有受伤害,并且在很远很远的北方。她猜测,小祈很可能被弄回国内了。
简祈在心里偷偷地想,我不在乎你们的肤色,也不在乎你们的性别,更不在乎你们出生于哪里、读什么学校、是什么阶层——
简韶想,她没必要在跑路前惹怒隋恕。
“我知道简小姐,”他突然说,“她之前过的并不开心,虽然我跟她不是很熟,但是可以想象得出。”
简祈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好吧,”简祈托着腮怏怏地说,“为了等你们把姐姐还给我,我也走到了现在……”
“第一次去美国读书,回来的暑假,我爸的生意已经做到了芯片行业。那个时候距离芯片行业全面开花的2014年已经很近了,我依然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初中生。我参加了很多厂二代的小圈子,觉得世界是我们的,因为我们足够有钱,世界合该由有钱人享受。”
简祈走神,简韶现在是不是该吃饭了呀?有没有很好地休息呢?还是姐姐好,这些人一点都不好,总是说奇怪的话、做奇怪的事、有着奇怪的价值观。
﹉
在这里说话只能靠喊,她听不到,男人就要贴到她耳边谈。简韶抗拒地躲闪,示意他打字交流。
阳台没有开灯,镜头里冷不丁地出现隋恕的身影,眉目清冽,轮廓深邃。
“叔叔阿姨好,我是隋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