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屹拿起叠放在一旁的毛毯,抖开,裹在她身上,说:“闲逛的时候找人布置的。”
陈暮心念一转,回忆起闲逛中途他外出打的那个电话,和最后未接的那通来电,不由眯起眼睛看他。
在此之前她都觉得酒店长廊上他对她说的那句邀请是一时兴起,异国他乡,再遇几面之缘的人,对她生出几分兴趣,是这行为最好的解释。
她也只把它当作段露水情缘,天亮即散场,可他的一举一动,总让她生出几分错觉来,仿若她们是一对不远万里来此旅游的热恋情人,他的体贴、周到,早超出了她对这段关系的理解。
“不困了?”
清越男声从头顶缓缓落下来。
陈暮听声慢慢垂下头,她把下巴抵在膝盖上,压下心中所想后,她抬手,指向天际,转移话题:“你看,银河星空,好壮观。”
顾时屹跟着陈暮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夜幕之上,绝美星空赫然其间,银河璀璨,繁星闪烁,美得仿若失了真。
顾时屹靠在车身上,随意问了句:“认识这些星星吗?”
陈暮说:“一点点。”
“比如?”
“大小麦哲lun星云,还有南十字星。”
顾时屹回头瞥她一眼,带着些许赞赏的语气说道:“可以啊陈小暮,懂挺多。”
陈暮毫不客气的应道:“那是。”
缓了片刻,她又说:“我爸爸是天文爱好者,小时候他每次带我回nainai家,都会教我认星星,晚上我们俩坐在院子里,抬头就能看见漫天繁星,他会指着天上的每一个星星,给我讲解它们的名字、作用。”
想到离开多年的父亲,陈暮心间无端抽痛了一下,眼前的星空勾起了她很多回忆,那是很多年来无人可以诉说的美好过往,她真的怕,再让它们沉在记忆深处,有一天,她会忘记这些过往。
“我记下的第一个星座是北斗七星,爸爸说这是北半球的重要星座,可以通过它辨别方向、季节,古时候人们就是靠它划分四季的,航海时代借助仪器还可以靠它计算纬度,很神奇对不对。”
“后来,我认全了北半球的所有星星,爸爸跟我说,南半球还有一些独有的星星,比如大小麦哲lun星云、南十字星,等我再大一点,他带我来玩,再继续教我认星星。”
讲到这里,陈暮抿紧唇,忽然有点哽咽,时间会冲淡很多事情,唯独不会冲淡对亲人的想念。
当有一天,她亲眼看见那些曾经存在于爸爸口中,南半球独有的星系时,隔着时间与海的重重阻隔,她再次想起那年夏天的傍晚,她和爸爸围坐在院子里的小圆桌前,桌面上堆着世界各国的国旗卡片,爸爸一张挨一张的挑选出南半球国家的国旗卡片,指着上面的十字星给她看。
“南十字座,就相当于我们这里的北斗七星,是他们用来辨别方向的星星,那边的天上啊,还有一个伪十字座,过去有些船只会因为认错星座导致航向错误,我们暮暮要记得,真正的南十字座是由五颗星星组成的。”
小小的陈暮会歪在爸爸怀中撒娇,抱怨星星太复杂,她的小脑袋记不住这么多。
可此刻,当陈暮昂起脑袋,望向天空之时,她却能在漫天繁星中准确辨认出真正的南十字座,那是独属于南半球的浪漫,“那个,就是南十字座,对不对。”
顾时屹稍稍侧头,瞧见眼眶中蓄满泪水的陈暮,他知道,这个问题并不需要他来回答,很多年前的陈暮便已牢牢记下。
也是看清南十字座的那一刻,陈暮再也绷不住心里的那根弦,失声痛哭起来。
爸爸,你看到了吗,我来到了南半球,看到了小时候你讲给我听的南十字座,如果你能和我一起就好了,它闪耀了几万光年,可你,却未曾和它相见一面。
陈暮也不记得那天晚上她借着顾时屹的肩膀哭了多久,只记得他忽然晃了晃她,温柔地说:“有没有什么话想告诉爸爸。”
她不明所以地流着泪仰头看他,只见他笑意浅浅的指向身后的星空,天际之上,有流星如雨花般划过。
她收回眼神,依旧不理解他方才说的那句话,顾时屹眼神坚定的回望她,柔声道:“有什么话想和爸爸说,闭上眼,告诉他,流星会帮你转达。”
陈暮哽着声确认:“真的吗?”
顾时屹抬手擦去她眼下泪痕,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说:“不骗你。”
陈暮缓缓止了哭泣,迟钝地应了句:“好,我信你。”
那一晚,她双手合十,对着星空说了好久好久的话,最后一颗流星坠落之时,陈暮觉得心里无比放松,她好像突然和这个永不会达成的约定和解了。
她看到了曾经只存在于爸爸口中的南十字座,给爸爸讲了好多心里话,她不再是那个在别人嘲笑她没有爸爸,妈妈是小三的时候只会哭泣的怯懦小女生,她会变得很强大。
……
……
许是那一晚掉了太多眼泪,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畅快的哭一场了,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