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惊心动魄,众人皆疲惫至极,各自将灵山之事传讯回宗门之后,便回到房间躺下阖目修整。
师岚烟在云麓仙府内打听了一圈,也没打听到天枢道君的去向,只得放弃,以为又有什么乱子需要他去平定。
临睡前,师岚烟来看养伤的昭昭。
“那女修……修为还挺强的,不一定就真的以身殉道了,总之等各宗掌门收到消息,我们再集结人马杀入灵山,说不定还能救回她呢,你别太担心,赶快闭上眼休息。”
昭昭是他们几人中受伤最重的。
刚回到云麓仙府时,明决道人在她房间里摆了三个燃着长明火的炉子,才令她的体温回暖几分。
替她诊治之后又说,好在有道君喂的那几口血吊着,这次有惊无险,她的经络只需再修养几天就能复原。
师岚烟走后,原本被离风和小白拦在照月峰的曜灵和容与,不知怎么,竟然从那两人的严加看管下逃了出来,一头扑在昭昭的床边哭得涕泗横流。
“好了好了,师尊这不是没事吗?怎么哭得像师尊快死了一样?”
昭昭替他们一一擦干眼泪。
虽然有点不太厚道,不过容与哭得冒鼻涕泡的样子是真的很可爱,更别提一贯自尊心超强的曜灵也哭得鼻尖红红。
曜灵吸了吸鼻子:“师尊以后不能再让我们这么担心了。”
“有多担心?”
曜灵张开双臂,在半空中画了个超大的圆,一脸认真道:
“有这么这么这么担心。”
昭昭想了想,又问:“那要是师尊真的没了,你们要怎么办?”
容与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唰地一下流了下来。
昭昭连忙忍着笑安抚他们。
“师尊开玩笑的,别哭啦,阿与你要是再哭下去,真的要变成小哭包啦。”
哄到最后,两个本已经许久没再和她同塌而眠的孩子,又钻进了她的被窝。
哭累了的容与靠着她入睡,曜灵却没睡着,抱着她的胳膊,用红彤彤的眼睛望着她。
“师尊真的有一天会死吗?”
昭昭想了想:“只要一天没有修炼成仙,人都会死的——就连那些很强很强的人,也会死掉。”
曜灵从宗门内这几日来来去去的人中,已经隐约意识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她又将昭昭抱紧一些:
“那,师尊晚一点死好不好,等我再长大一点,等我也变得像老头子那么老,你再死好不好?”
一股暖意涌了上来,昭昭的手掌轻轻拍在小姑娘细弱的背脊上,一下又一下,哄她沉沉睡去。
躺在床上的昭昭望着头顶的纱幔。
再强的人也会有身死之日,如灵山中那些人柱一般。
但昭昭不觉得天枢道君会死在灵山,如果预知梦预知的未来没有被改变,他是能够以一己之力屠了灵山的。
所以,那些不好的预感,只不过是她想得太多而已。
昭昭闭上眼,她在这一晚的梦中,忽而梦见了已经许久未见的云梦泽。
她梦到了谢兰殊最后消失前的那一夜。
豆大的烛火下,垂发披衣的青年,手中握着与他颇有些违和的绣花针。
原本笨拙的绣法,早已被过于活泼、时常勾破衣服的昭昭锻炼得无比娴熟,银针在绣鞋上穿梭,将鞋底纳得舒适又合脚。
——不是已经有很多鞋了吗?怎么又做了一双新的?
昭昭将绣鞋从他手中抢走,搂着他的脖子坐在他腿上。
——已经够我穿到变成老太太了,不用再做了。
宽厚的手掌贴在她后腰,扶着她好让她坐得更稳些。
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是她先贴上去,到最后却会变成被他紧紧缠住。
像一只无毒的蛇一样,一层一层地缠绕上来,要与她密不可分地融为一体。
——还不够。
他又重复起这句话。
轻柔如春风的嗓音掠过她耳畔,染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哀伤。
——不管是鞋子,还是衣服,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都不够,想做得更多……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我了。
昭昭被他弄得有点痒,笑出声来。
——你每天都恨不得贴在我身上,我就算想忘了你,也没办法忘啊。
——真的吗?
——真的!
你真的不会忘记我吗?
不管发生什么,不管过了多久,不管那些绣花蛀虫还是腐烂,你都不会……
……
昭昭从梦中猛然睁开眼。
曜灵和容与还没醒来,昭昭坐在床上缓了半天,才意识到那只是她的一个梦。
都是天枢道君临别前说了不该说的话,她才会梦到这些东西。
昭昭掀开被子,起身洗漱,心神不宁之际,忽而见远处一道白色身影腾云而来。
一晃神,昭昭还以为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