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一甩,顺着田埂跑掉了。
“逆子!”
沈县令的胸脯剧烈起伏。
里正和袁师爷大气都不敢出,赵二狗皱起眉,默默地后退两步,迅速的将程弯弯叫了过来。
他总觉得,沈正不会这么混账欺负小姑娘。
他没有立场帮沈正说话,但他娘一定可以。
程弯弯在院子里忙着清扫鸡窝鸭棚,顺便盯着大家干活,一些卖力的自然是留着,一些偷懒的明天找个由头开了,她盯着看了小半个时辰,竟然连一个偷懒的都没找出来,看来里正找的人都是靠得住的,一个个巴不得使出浑身的力气。
“娘,出事了!”
赵二狗火急火燎的冲进来,抓着程弯弯就往外走。
一路上将情况简单的说了一遍。
程弯弯知道县令大人过来是为了再生稻的事,结果正好碰到了沈正这茬事。
她和沈正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很清楚这孩子的性子,任性傲娇,不轻易低头,很聪明,遇事有自己的想法,家中的小鸡小鸭沈正都舍不得欺负,又怎么会去欺负村里的小姑娘呢。
看来沈县令对自己的亲儿子也不太了解。
她走到田埂上时,看到里正在跟县令大人说再生稻的事,不过县令在走神,一张脸铁青。
看到程弯弯过来,里正莫名就松了一口气,汇报道:“大人,大山娘来了,让她跟大人仔细说一说吧。”
沈县令的脸色还是很沉,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
刚刚来大河村时,满心激荡,看到亲儿子后,犹如有一盆水浇在了头顶,顿时透心凉。
政绩再好又怎样,儿子不成器,他做人也是失败的。
“大人,请听民妇一言。”程弯弯走过去,缓声开口道,“沈少爷住在民妇家中,一共半个月,沈少爷有没有仗势欺人,这件事民妇最有发言权。”
他是你亲爹
窄窄的田埂边上。
沈县令负手而立,脸色有些黑沉。
袁师爷和赵里正远远站着,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程弯弯走到了沈县令身前,微微福了福身,开口说道:“那天沈县令将沈少爷扔下之后,沈少爷一直发脾气……”
沈县令满脸愧疚:“赵程氏,这件事是本官思虑不周,是本官太唐突了,不该将逆子留在大河村,更不该……”
“大人,您先听我说完。”
程弯弯也不管尊卑有别了,直接打断了沈县令的话。
“沈少爷刚来之时,不愿意干活,对吃食也不甚满意,甚至还带着阿福逃走了,只不过山路太复杂,沈少爷和阿福大半夜转到深山里去了,从山坡上滚下去,一身是伤……”
沈县令的脸上闪过焦急。
程弯弯继续道:“第一天晚上,他一身伤,很累,还没有吃饭,饿着肚子在地上睡了一夜,第二天,他穿上了民妇儿子的补丁破衣服,和民妇的儿子们一起干活,虽然有怨言,但他确确实实是在做事情,那天镇上南府书院的书生们来了,大人您知道发生什么趣事了吗?”
“沈少爷竟然说动那些书生帮着一起干活,还用马车的车轮当工具来给稻子脱粒,这件事给了沈少爷启发,他让钱少爷做了石磙送来大河村……石磙,就是石头做的类似于车轮一样的工具,牛拉着石磙碾过稻子,能代替人力脱粒,省了不少时间力气……”
“民妇觉得沈少爷很聪明,奖励了沈少爷一个水煮蛋,不过那个水煮蛋他舍不得吃,一直藏在衣服里,前几天被民妇的婆婆闻到了臭味,将那个臭鸡蛋给扔了,大人,您知道沈少爷为什么不吃鸡蛋吗?”
沈县令的心情随着程弯弯的话起起伏伏,听到这里,他扯了扯唇角道:“他从小就不吃鸡蛋,就算是吃也只吃蛋白,宁愿放臭也不拿出来给其他人吃,真是浪费粮食。”
“大人,您这是对沈少爷有偏见。”程弯弯温和开口,“沈少爷说,这个鸡蛋他要带回镇上给大人吃,县衙当然有鸡蛋,但这一个鸡蛋,是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奖品,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鸡蛋,他想将独一无二的东西,送给自己最敬爱的爹。”
沈县令猛地呆住。
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儿子向来和自己作对,他说东,那小子就往西,除非他发火,这小子才会乖乖听话。
他老觉得,正儿翅膀硬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逃离沈家,离开他这个爹的管束。
他老觉得,正儿最不喜欢的就是他这个爹。
可是,赵程氏却告诉他,正儿要把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鸡蛋,带回镇上给他吃。
也就是说,正儿虽然顽劣不堪,但,心里有他这个父亲。
“县令大人,沈少爷真的很好。”里正斗胆开口,“上次沈少爷去镇上,草民还以为他是回家了,没想到,沈少爷竟然带了好多好多笔墨纸砚,说是要送给大河村的孩子们。”
这时,那个哇哇大哭的小姑娘被她爹牵着走到了田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