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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
“快进来吧,夜里冷当心着凉。”
“恩。”
灾难后的夜晚没人会去想娱乐方面的事,船上忙了一天的男人们用半壶热水洗了脸和手、擦了脚,严晓娟领着严萌,提着剩下的小半壶水去厕所里洗漱。
船舱里所有该是“门”的地方都挂上了布帘子,多少保证了空间上的隐私。
严盛麻利地挂好吊床,早早就爬了上去。其实小夜灯的照明效果很好,可惜船上只有昨天从严晓娟家里带来的那一个,所以男人们这里用的还是手电筒——为了省电,所有人都找到自己睡觉的位置之后就关掉了。
前舱隐约透出小夜灯的光,是船上仅剩的光芒。严盛朝那里看了一会,压低着嗓音说出的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
“我们该想办法在船顶上放个灯万一有搜救或者路过的船,也更容易看到我们。”
“灯?”
“要防风、防水,比手电和小夜灯更亮的。”
说到最后没了声音,他当然知道现在不是自己想要什么都能有什么的。朦胧的光照里能看清放在桌角的电台——它一整天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只有水声的暗夜是有助睡眠的,更别提船上的人都累了一天。严盛以为自己会累得一觉睡到天亮,所以在吊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感到非常的困惑。
小夜灯的光并没有熄灭,反正它也用不了多少电。前舱里一片寂静,他身边地上则是和昨晚差不多姿势睡觉的胡子和柴崇铭。
简直像是从他闭上眼睛到现在才过了几分钟。
看表才发现已经过了半夜,他顺便扫了一眼定位的数字,皱了皱眉。
他觉得自己睡不着了,年轻力壮的身体似乎已经得到了足够的休息,随时都能蹦起来继续干活。然而现在还是深夜、其他人都还在梦乡里,他也只能在寂静中躺在吊床上。
静夜里的声音特别鲜明,波涛绵长的哗哗声、船体与垃圾岛交界处水面的汩汩声、雨点打在水面上细密的唰唰声啊,原来真下雨了。
闭上眼睛似乎就能还原出造成这些声音的画面——垃圾岛边缘的杂物随水起伏、轻轻骚刮着船舷;从黑暗天空中跌落下来的水珠打在防水布和玻璃钢瓦上、碎成无数片;哪里传来平稳细微的电流声,是电台吗?那应该是人类听觉无法捕捉到的声音吧?
还有踩过不够平坦的地板、细细的脚步声。
严盛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稍稍抬头越过吊床边缘往外看,看到两只明亮的眼睛。
能融入黑暗的毛发颜色、轻巧的脚步、竖起的尾巴他小姑那只叫煤老板的玳瑁猫正站在熟睡的胡子边上,转头看着唯一清醒的人类。
像是在秘密行动中被抓了个现行,玳瑁猫的整个身体都顿住了。它盯着严盛僵持了很久,然后才慢慢、慢慢地踩在胡子手臂上。
两只前爪都按上去,再看看那个“偷窥”它的人类——很好,那人没有动。
然后它轻巧地从胡子身上踩过去,头一低就钻进前舱的布帘子里。
严盛不知为何松了口气,转而又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好笑。那不过是一只猫罢了,他在紧张什么?猫总是这样的,半夜走来走去、神神叨叨。
他重新闭上眼睛,想用听觉催眠自己。
猫的脚步声很轻柔,但还是能听出它跳到了前舱的床上。应该在前舱墙壁之外的大鸟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知道是不是也睡着了?船舱里其他人的呼吸声很平稳,他们之中没人打鼾。雨声更大了
雨点打在世间万物上,发出不同的声音。珍贵的淡水在不断从天而降,虽然救不了那些早已失去生命的淡水鱼,但至少能帮助他们、帮助鸟儿、帮助埋藏在泥土中的珍贵希望。
唰唰、唰唰
水流钻进湿润的土地中,给予力量。泥土在蠕动着,下方有什么小而顽强的生命在挣扎着想要出来。
唰唰、唰唰
细小的、嫩白的,豆芽一样的小东西从泥土中钻了出来,一点点变成绿色。它在雨雾中扭动着,像是特别欣喜的一条小蛇。它一点点变长、弯曲,茎条上冒出几个米粒般大小的凸起。
然后发出啵、啵的声音绽开成一片片卵形叶子。
什么?
严盛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刚才的是什么?梦吗?可他总觉得自己真实的听见了那些声音,植物生长和发芽的声音、雨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还有柔软的枝条在湿润土地中蜿蜒爬行的声音。
甚至他现在都还能听见!
再一次支起脖子,他的视线在微光中一点点扫过狭窄的船舱内部。
沉睡的人们动作和上一次看到有细微不同,从前舱透过来的光芒将他们淡薄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胡子的影子稍微大些,将睡在内侧的柴崇铭整个儿都遮住了。
少年人躺在黑暗中,如同躺在温暖湿润的泥土里。毯子裹到脖子,他一动不动。然而严盛却觉得自己的视野里是有什么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