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最厌恶的模样,抽背,对诗,还有罚抄。
最后一个学生离去,早就是月上柳梢头了,平日里就剩自己一人归家,现在门口却多了一个柳澄风,他怀里揣着包点心,这光景似曾相识。
“教室里本是不能吃点心的。”
他尝了几块,开玩笑似的开口,柳澄风听了果真有些慌忙,支吾着道歉。
“我小时被罚抄,你也偷摸溜进来给我拿吃的。”
“嗯……好久之前的事,我以为你忘了。”
“是因为几年前在千岛湖我不愿同你讲话,你误会了。当时我有些无理取闹,但并非忘了。”
柳澄风也拿了几块吃起来,似乎在想事情,腮帮子吃得鼓鼓的。杨绪云觉得有些好笑,时间过了那么久了,对方幼稚了些,自己却变得沉寂。
“澄风,你能帮我再刻只麒麟吗?”
闻言柳澄风仰起头来,又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当初送我的玉麟护了我一命,这玉髓还算坚韧,却还是碎了。”
这些天来柳澄风住在杨绪云住所,杨绪云生活清贫,室内只一张床,柳澄风是在地面上打地铺的,杨绪云本想说为他再多安置一张床,只可惜囊中羞涩,镇里资源也少,都是逃难来的百姓,也没什么物资。
柳澄风不想见杨绪云愁眉苦脸,说自己身子骨强健,无所谓睡在哪儿,以前在风雷刀谷铸刀,常常就在锻炉旁睡了,也不见他缺斤少两。杨绪云稍稍被说服了些,还是嘱咐道难受就要上塌上来,每每说完柳澄风就脸红,也不知为何。
但日子是一天比一天更冷,只让人睡在冰凉的地面实在不好,果然在年末的时候柳澄风染了风寒。陈子灵要去隔壁村拿药,留下杨绪云柳澄风二人在屋里。
他浑身滚烫,拉着杨绪云的手嘟嘟囔囔地,说话很含糊。
“我听不懂,澄风。”
“……风儿。”
“嗯?”
“你能叫我风儿么?”
杨绪云见他神智不清,怕是想念起亲人,拉着自己冰凉的手背贴在滚烫的额头,把人当作母亲了。
“我不是你娘呀。”
他淡淡地答道。
“我娘……我娘不在了……”
说到这里,他垂下头去,眼角湿漉漉的,全然不是往日那副淡然的模样。
“……不哭了,嗯……风儿。”
那日杨绪云一直抚着柳澄风的脑袋,说了很多安慰的话,这又让人想到十年前在千岛湖微山书院,他也想这样安慰柳澄风。
柳澄风没有朋友,所以孤僻,他不知当年自己与他在一起玩闹的日子对澄风而言是否重要,也不知天宝九年对他冷淡疏远,又是否让人伤心。
“你知道我是谁么?”
杨绪云见人好像沉沉睡去了,又小心翼翼问道。
“嗯……阿云。”
“阿云!”
本是很普通的一天,陈子灵很普通地想找杨绪云发牢骚,因为今日看病又碰见了医闹,有些古怪,杨绪云身旁站着个陌生人。陈子灵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看着很年轻,和杨绪云差不多年纪,身上披着皮草,但不知是不是因为长途跋涉已经粘成一缕一缕的了,没有束发,身上衣装布料倒不便宜,只是也破破旧旧了。
杨绪云和这个男人认识——陈子灵猜他们应该是认识的,只是说话一来二去显得特别陌生,若不是自己过来发牢骚,这两个人大概连话也说不下去。杨绪云跟他说,这是太行山霸刀山庄的子弟,和他是旧识。
“陈先生。”
这个姓柳的男的惜字如金,说话也没什么情绪,显得淡淡的。陈子灵倒也无所谓,但他自己是个多话的人,杨绪云是他在灵州认识时间最长的人,很多时候他憋不住话就会找杨绪云吐苦水,例如今日给隔壁镇子抓药的时候来了个马匪医闹,在药房撒泼,给他气的不浅。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口才很好的人,但站在柳澄风面前却像支支吾吾的,那人盯着自己,又不说话,陈子灵只是干巴巴地骂了那个马匪一通就走了,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那个柳澄风留在灵州了,陈子灵本以为这人只是暂时留在此处,实则不然,他一天到晚有些粘着杨绪云的意思,向来独来独往的杨先生却也无所谓,由着他跟着。
柳澄风锻刀的技艺挺好的,听杨绪云说是前些年夺得了风雷刀谷锻刀赛的魁首。既得了魁首,不待在霸刀山庄守着刀谷的锻炉学锻造之术,来蜀地这样偏僻的地方做甚,陈子灵越想越奇怪,但也懒得去管。杨绪云一个人独来独往也不好,更何况他现在下肢残疾,有人跟着照顾能少些不必要的事。柳澄风要留在镇里就得找一份营生,他刚好会锻刀,这附近的人就直接管他叫柳师傅,镇里的柴刀,菜刀都让他来修,他是有两把刷子,隔壁镇子的何屠夫说柳澄风修的刀利得简直削骨如泥,剁排骨的时候都省力。
何屠夫来谢他时他倒表现得挺无所谓,话少得可怕,不是“嗯”就是“好”。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