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司不禁张开嘴,用前排的牙齿摩挲着后排牙齿。牙齿撞击,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一瞬间,大阪烧、海苔碎,柴鱼片的香气仿佛凭空冒了出来,源源不断的香气袭击味蕾,窜上空荡荡的颅顶。真司回忆着美味的食物、打翻的海苔,还有美穗的那句“恋爱本来就是互相欺骗啊”。
“你说那个女人呀?她啊,好久没回来了。”
那绝不可能是美穗。真司沮丧地走开,又下意识地开始四处寻找镜子了。美穗说不定正在镜子里战斗,因为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屏障而和他擦肩而过。但是,这里又哪有镜子呢?废弃街区的玻璃橱窗早就被打碎了,目光透过墙壁的大窟窿可以直视室内破败的土墙,那面破败的墙面似乎下一刻就要轰然崩塌。
他站在转角,抬起眼的瞬间,看见了商店里的天鹅。
“我是美穗的朋友。”真司解释道,他忍不住扶住楼梯的铁栏杆向屋子里张望,“她呢?她现在还住在这里吗?”
忽然,听见微弱的猫叫声,真司激动地顺着声音传出的方向跑过去,果然在街角发现一只灰猫。真司打量着街边肮脏胡同里那只电线杆下邋遢的灰猫,那只猫并不优雅,只有一只眼睛睁开了,坏死的另一只眼睛颓靡地闭合着,趴伏在下水道旁那条低洼的沟壑旁。
真司走进附近一间出租房里,他凭直觉想,美穗说不定就在里面,绝对如此。他固执地朝着出租屋破烂的大门走去。此刻,房东正叼着烟斗靠在楼下的一架躺椅里,他抠着指缝中的泥垢,看见走过来的真司,立刻放下烟斗,站起身把粗糙的手往沾满油渍的旧格子衬衫上揩了揩烟灰,警觉地将人拦住询问。
原来的那家饭店已经不见了,附近到处都是新建起来的商店,一模一样的门牌、千篇一律的霓虹灯闪着混乱的彩光,魔鬼般癫狂地迷乱了他的双眼。即使灯光这样热闹,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过往路人却屈指可数。
都要想起美穗,祈祷着想,或许没有死在他面前的美穗如今还坚韧地活着吧。
看着眼前废墟的残垣断壁,真司一瞬间想到了自己很久没有回去过的老家。美穗是不是把这里当作家了?
真司张开嘴,又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最后把满肚的话忍住。他想替美穗辩解,美穗只不过是为实现梦想而战斗,才不是做什么特殊的工作。美穗辞掉掏耳店的工作,其实也是因为知道会有更好的机会去实现梦想,于是决心一心一意地当骑士了。
美穗是一个怎样的人?一个偷了他钱包的女人,还有,吃过他的红姜炒面和饭团还要默不作声地走掉的人。唐突地不辞而别,这就是她感谢恩人的方式吗?当然,真司打定主意,要帮美穗找回属于自己的世界。可是在替美穗找到世界之前,先要找到她本人啊。于是真司一路狂奔着,来到当初一起吃过饭的地方。
摇晃的残柱、黢黑的裂壁……现在这地方跟家乡毁于火灾的老宅逐渐重合起来了。那女人,其实是花梦。真司后悔自己得知真相的时间太晚了,现在希望拯救已经消失的人,绝无这种可能吧?他现在的思绪又和当时被莲告知事实时忐忑的心情合二为一了。
真司从出租公寓一路跑出来,他在附近的电线杆周围急切地寻找着和当时所看到的三色猫类似的东西,然而最终却一无所获。这时候,真司更坚信美穗其实是只怪物了,不声不响地偷走他的钱包,又莫名其妙地相互熟悉,最后像一阵烟似的,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就像行踪不定的猫一样。
真司隔着橱窗凝视那只展示在人前的标本。美丽可爱的天鹅引着长长的颈子,眼珠还保持着生前的鲜活,仿佛不经意间就要滴溜溜地转动起来。它原本应该出现在波光粼粼的湖面,接受游人欣赏的目光,而不是待在密闭玻璃容器的强烈照射灯下,从黑豆似的死气沉沉的眼中迸射出恐怖诡异的光芒。
“你是?”
“欸,搬走了吗……”
“雾岛小姐她,经常半夜才回来,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工作的。有一次我早上过来,推门就看见一地的血,吓得我差点就要报警了。问她怎么回事,她非说那是被野猫挠的伤口。什么样的野猫才能那样啊,她绝对有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多谢多谢、我明白了。”
当初在附近的路口和美穗分别,美穗不让他送到离家更近的地方。真司问她的家到底住在哪里,估计这边离她住的出租屋也有一段距离。
那道细小的光芒放射出扎人的利刺,真司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曾经目睹过一只天鹅的死亡。由于族群内部的争斗,濒死的天鹅无法同伴求助,只好倔强地抓住岸边原本留给人类的求生绳索。它刚刚褪下灰色的绒羽,还没有在更广袤的天空中扇动有力的翅膀,因此,不甘就这样平淡地死去。双蹼陷入湖泊中间泥泞的沼泽地里,被茂密的盘根错节的水草缠住,充满臃肿藻类的绿色池塘仿佛一张巨大的网,夜叉鬼怪从深不见底的地狱里伸出利爪抓住了它。天鹅奋力挣扎,结果愈陷愈深,逐渐疲惫、脱力。僵硬的翅膀缓缓瘫软着铺开,凌乱的羽毛打着旋漂浮于湖面上,而后慢慢沉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