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听完手下人来报,百里玄策一路奔跑着冲进大堂,一头扎进了他哥怀里。
百里守约仿佛早有所料,身形动都未动地直接把人收进怀里,摸了摸毛绒绒的红狼耳朵。他嘴上虽在责怪,眸中却满是宠溺:“玄策,许久未见,怎得还如此不稳重。”
百里玄策把脑袋埋在他哥胸前,偏头对上站在一边的铠的视线,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江湖中以一手出神入化的飞镰着称的“小疯子”百里玄策,虽已执掌白虎堂独当一面,但在亲近的人面前,到底还是少年心性。铠看他觉得有几分可爱,嘴角也不由浮了一抹浅笑。
然而百里玄策的下一个举动,便让他的笑僵在了唇边——只见那红毛狼耳的年轻人从他哥怀里退出来,一个飞扑扑到铠面前,大尾巴在身后讨喜地摇来摇去,开口便是一句:“嫂嫂!”
一旁的百里守约捂着嘴笑出了声。
铠先是瞪了百里守约一眼,又神色莫测地沉默了半晌,才冲着面前百里玄策的圆脑袋抬起手,狠狠地给了他一下子。
已是郊外遇伏的半月之后,除开头的小小插曲外,之后的旅途倒也算得上是风平浪静。索性闲来无事,二人并不急于赶路,夜间若是进了城,便宿于朱雀楼七十二阁的当地酒家,若是尚在郊野,便干脆在马车上凑合一宿,这一路边玩边走,也算得上饱览风光。
抵达锦安白虎堂时,时间方过晌午,故而还没来得及用午膳,百里玄策听得,自然热情设宴招待他们,面对着满桌的美味珍馐,三人边吃边说——主要是百里兄弟二人叙旧,铠在一旁边吃边听——待到察觉时间流逝时,竟不知不觉到了傍晚时分。
夕阳的余晖投进室内,于几案上洒下一片橘色暖光,于是百里玄策手一挥决定把地点从屋中搬至庭院,他派人布了一些点心,三人便一边赏夕阳西斜,一边侃天地众生。
又是一番畅谈到子夜时分,百里守约见弟弟依然兴致不减,担心身边一直没怎么出声的铠会因这些时日的车马劳顿困倦疲惫,于是不动声色开口转了话题:“不知玄策是否为我二人准备了房间,此时天气虽暖,但若是幕天席地,想来也有几分凄凉。”
铠知他意思,兀自泰然自若地看百里守约对他弟弟装模作样,竟也觉出几分有趣——他这一下午并未出言几次,纯粹听这对暌违已久的兄弟叙旧谈天,看百里守约面上由心的温柔神色,对上那人时常向自己投来的关注目光,倒也觉得胸中温暖,心境敞亮。
见他如此,百里玄策旋即站起身配合他表演,他有模有样地清了清嗓子,先冲二人拱手作了礼,才拖长声调慢悠悠道:“收到兄长传书知二位要来,小弟自是早已准备好了房间。”
他说罢,扬声唤了下人,待人近前,则附耳过去吩咐了几句,才又转过头来,面向二人。
“既如此,便请哥哥嫂——铠哥,”因铠投过来的冷冽目光骤然改口,百里玄策低下头,在无人可见的角度吐舌做了个鬼脸,“二位早些休息,我们明日再叙。”
铠甫一进房门,粗眼略过眼前的布置,就想踏槛而出,关门走人。
欲行的腰被人揽住锁紧,百里守约的气息从背后全然包裹上来,热乎乎的暖气吹在耳畔:“怎么,阿铠不喜欢?”
他顿一顿,抬眼打量了一圈房内满目的红喜装饰,点点头煞是满意道:“我倒是很喜欢。”
我自是猜到你会喜欢。望了这一室赤红,铠在心中默默吐槽,他早该想到,若论起恶趣味,这一母同胞的两个兄弟,倒真是不相伯仲了。
屋内墙上高挂了红艳绸布,家具上被铺贴了红双喜字,正中实木桌案上置放了两只白瓷酒杯,之上徐徐燃烧着一只龙凤喜烛。一旁的床柱之上,大红绸带垂落两侧,当中薄红纱幔浮挂着,一眼望去,便能瞧见那被褥之上龙凤相戏的绣花纹路……百里玄策对二人关系的调侃之意,简直昭然若揭。
铠被百里守约从背后拥着推走到铺了喜褥的床边,抬手一掀那红得刺眼的被子,发现底下没有放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才暗自松了口气,随着身后人的力道,颇有些不情愿地在床沿坐下了。
百里守约于旁随他坐下,转为侧搂着他,把头靠在他肩上,盯着桌上那根喜烛落下的红泪,感叹道:“玄策倒是有心。”
铠轻哼了一声,未置评语。
“既如此,也不能辜负他一番好意。”
百里守约起身行至桌前,将那两只酒杯满上,分别持了向铠行来,他于一臂前驻步,面带薄红,嗓若温玉:“阿铠,可愿与我合饮一盏交杯?”
暖红烛光下,那人明眸含情,眉目似画,脸上挂着温润浅笑,铠顺了他持杯的手臂看去,正撞进他似含万语千言的炽热目光中,若是仔细观察,一向从容自持的朱雀尊上,此刻神色间竟还有些不同往常的紧张。
铠心下触动,探指接了酒杯,随即便被人揽了背、面对面拥进怀里,交缠手臂间,所执的瓷杯相触,发出轻微响动,清冽酒水顺杯沿滚下咽喉,沁入脾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