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又成了双足直立的姿态。
“对不起,阿曜,我们的驯养计划出了点儿差错——你得一直待在我这里了。”脱离躯体束缚的意识必为真实,可这真实着实惊人。小姑娘扯了扯嘴角,看着青年人模样的投影,习惯性想摆出自己最为熟悉的那副庄严悲悯的笑脸,但又觉得不大妥当,只好让唇线继续保持平直。她的声音偏小,像是愧疚,但又掺杂些命令的意味。
倘若我真能永远伴你入眠就好了。埃里克宽容地笑了笑,并不戳破那双黑眼睛里没藏好的忐忑悲伤。他轻轻踮脚,那种轻盈的感觉并未消退,让他忍不住随之放空思绪。
“埃里克,”青年人吐出几个平滑的音节,像是想让小姑娘记下些什么;但最终只微微一顿便启唇轻唱起来,“我曾有位恋人,她有夜色般的乌发与阿凯隆特河般幽邃的眼波;她用繁星作我的爱称,我这卑微的顽石便也飞上天穹,生出煌煌光明……”
那是多么优雅动听的歌声呀!尽管小姑娘一句也没听懂,但她笃定那也应当是种非常古老的语言,拥有丰富的词汇和独特的韵律——至少青年人的yin唱是如此。小姑娘看到那双半透明的金色瞳孔色泽比原先略浅,但也更显明净。很难说那双眼里揉进了多少汹涌复杂的情绪,但小姑娘所见唯有一片温存,宽厚,柔和,绵绵无尽,让她有种时移世易也不会遗忘的错觉。
“你就这么喜欢你从前的主人吗?”那样深情的歌唱令她总觉得自己该回应些什么,这些日子在阿曜身边无意间的“偷师”也不至于毁掉这动人的旋律,只是将要开口时才想起,现在这投影并非自己原本的形象。于是小姑娘带点儿委屈又带点儿羡慕地向青年人问道,尽管她已意识到阿曜大概并非犬类,甚至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者至少也不属于这个年代。
小姑娘惯用的汉语慢了好几拍才被埃里克渐渐混沌的头脑解析完毕。青年人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正斟酌着回复的字句,就见小姑娘了然地颔首,发出一声似轻松又似遗憾的叹息:“那么快去找她吧——我就不留你了。”话音落下,埃里克发现眼前的壁炉、羊毛毯和散落各处的深色花束乃至整个温馨明亮的厅堂都飞快地褪色、模糊;而在小姑娘眼里,青年人本就趋于虚幻的身形正以更惊人的速度淡去,眨眼间就消失无踪。
“如果你没有魂飞魄散的话,能记我多久呢?好吧,只是个弱小的感染种而已,或者更弱小的旧人类?反正肯定没我记得久……”虽然作为分属不同光Yin的生灵,他们迟早会将彼此遗忘。小姑娘不死心地在重新复原的其中一面镜子上描绘着初见时大狗近乎光秃秃的滑稽模样,可空荡荡的“梦境”里已经没有一点儿青年人的气息了。
按旧人类固有的印象,这时候正该大哭一场。小姑娘站在四下无人的旷野里,悄悄吸了吸鼻子,忽然被什么暖呼呼、shi漉漉的东西轻轻舔了一下脸颊。她惊讶地抬头,入眼是一片均匀浓郁的金色毛发,从数米高的犬躯上顺服地垂落下来,漂亮得不可思议;那双兽瞳也是张扬的亮金色,但眸光明净,未染尘霾。这应当是这具驯化完全的犬躯中新生的意识,本能地向驯养者献上忠诚——除了大狗令人措手不及的意识本源以及同它不可抗的别离外,这次驯养下的蜕变结果堪称完美。
“所以,也许你有金毛血统?听老一辈说,在末世降临前,那就是一种聪明活泼而且相当亲人的猎犬呢。”小姑娘嗤笑一声,目光扫过不远处已入土了一半的野物尸体,漫不经心地摸了摸巨型犬只沾着尘土的前爪和两侧唇角凸出的锋利雪亮的犬齿,熟练地将阿曜的离去划入末世最寻常不过的离别。
我曾经找到过一个同伴,但它好像早就有别的,更亲密的同伴了。
神女在荒野里带回了一只异常神骏的生物,看起来像是地球上原生的犬类,但向外凸起的獠牙以及过于巨大的身形又是象类的特征。这只生物美丽,威武,沉默,庄重,是神女最可靠的守卫与坐骑。所有人都相信它是神对麾下使者的赠礼,后来就连小姑娘自己都当了真,虽则她从没像传闻中那样,从这位沉默忠诚的伙伴那里聆听过一次信众们臆想中的神谕。
没有神灵会慷慨地给予人类安全的庇护所和充足的衣食,对她这苦心塑造的神像顶礼膜拜没有任何意义。快要长成少女的小姑娘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当然,那些衣食的出产她当居首功,而现下安全的庇护所也曾有与她年纪相仿的这一批新人类们的血泪淌过。不过假托神灵之名以给那些脆弱愚昧的信众一个自我管束的理由而已,也谈不上受之有愧。
但她还是喜欢借着聆听神谕的名义跟阿寰单独待在一起,也许是悄悄诉说自己对某位直捣虫巢的英俊少将情有可原的少女心思;也许是痛快地发表一番关于地球彼端的丧尸政权偏激甚至愚蠢的意见;当然,也可能是对相熟的战士们不知何时就天人永隔的担忧或慨叹……
总之,一切作为神女绝不可述诸于口,容易令信众们过度亢进或意志消沉的话题都被小姑娘咀嚼了一遍又一遍,就好像……就好像那只黄犬眼里住着另一部分自己——作为一尊宽仁神像之外的部分;而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