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厢情愿的追逐渴求与最后突如其来的炽热回应,只觉得处处都不合常理,那金瞳中熊熊的怒焰便笼上了一层惨淡。
蜜萝知道埃里克想问什么,可这问题的答案连她自己也不确定。
其实挣扎在末世的人里,多的是父母不详的孤儿;而新人类的天赋造物这出身虽然新鲜,却绝不至于令蜜萝忽然生出种种小心。事实上,自身曾为末世高坐神龛的存在,情人的威名也依旧笼罩着整个歌剧院;少女所忧虑的,从来不是自己不同寻常的出身,而是这出身可能附带的东西,譬如……可能并非出本心的情感。
蜜萝忍不住怀念从前的自己——那时候她就想所有惯于征服或臣服伴侣的末世人一样,毫不在意老一辈人不时提起的爱情,更别说寻根究底这爱的源头。可那个“梦境”告诉她:你只是另一个人的理想投射而已。
“投射”这类词语原本就带着附属的意味。在这一刻,少女好似忽然就明白了那位旧人类长辈对她从前用驯养生物的手段为他舒缓心情的举动如此暴怒的真正缘由——他们的体貌自然不单是自己的,肩负的责任也未必就是,若连情感也不是了,那还能算是独立的意志吗?
说起来,若不是生出了这想法,她怎么会如此痛快地向埃里克透露那位姐姐的存在,甚至如此痛快地把自己的老底交了个干净——出身末世的少女,至少在爱情方面可学不来那些高尚无私的情Cao。虽则她这唯一一次高尚就将自己押在了埃里克的审判席下。
想到此处,蜜萝眼底也隐隐显出结冰的痕迹,但又被残存的柔软浸润成迷蒙的水雾,不禁给人以将要落泪的错觉。
“我很爱你,埃里克,这爱意的源头生于梦外,但在那荒诞之梦中才转化为你所期望的那种情感。那对我来说也是相当离奇的经历。但我从不以为这命运荒诞可笑。相反,我认为它是对我与我的造物者最好的区分。”于是少女只回答了确定的部分,她将声音放得十分柔软,甚至有意无意带了某种不常见的蛊惑,“你有两段记忆,而其中较为甜美的那段属于我,不是吗?”
埃里克听着那柔媚的蛊惑,脑海里却无法克制地涌现少女红阑交错的肌肤与丰美的嘴唇,有梦里的,也有梦外的,还有些出于近在眼前的臆想。他想起最初少女不识友情的模样,胸中种种暗chao忽而奇异地平静下来。
是的,蜜萝,你才是那荒诞之梦最甜美的部分。他的目光仍沉沉地坠在少女墨蓝的鱼尾上,却又渐渐暗涌起某种异样的温柔。
“听你说,那位面目模糊的小姐也曾对我有过近似的施舍——你们的面貌完全相同,且在我贫瘠可悲的人生占据过相同的位置;而我这个人,您是知道的:我得到的爱太少,因此很难分清爱与爱之间的差别。”可他的言语反而变得冷漠刻薄,“相反,若您收回这崇高的施舍,我就绝不会弄混爱与不爱的两种心灵了。”
蛊惑一个旧人类,尤其是埃里克这样知觉敏锐的旧人类本该是很容易的事情,但那场荒诞甜美的梦境已将他宠坏了——梦里那位温柔的姐姐与情人教会了他寻觅、珍重这世界的善意,所以他不要另一位面目模糊的亲人高高在上的施舍。
埃里克发誓,他将是最忠诚的伴侣,因此必得要求一颗同样纯粹的心灵来与他分享这此生唯一的爱情;而这颗心应当,也必得出自眼前人的胸膛。
“好吧,小姐,老实说,我尊重且感激您此刻对我的爱意。”男人再度咧开肿胀的嘴唇,难得整齐的牙齿密布在黑洞洞的口腔里,像是择人而噬的陷阱,那双流金的眼眸偏又氤氲起无限温柔,“只是我想,我们都该慎重一些——即便只是为了那场荒诞之梦里相依为命的交情,也许我们都该确认一番,关于我们对彼此神圣的情谊?”——我会慢慢教导您,如何只作为纯粹的情人对我奉献爱意。
情人这样的态度反而令蜜萝惊慌起来——尽管理智告诉她,埃里克所言才是最明智的建议,但她仅是默默假设两人之间未来可能疏远联系的情形,就被一种陌生的伤痛攥住了胸口——比“梦境”中那次不可抵抗的沉眠之前那种伤感来得更加猛烈,甚至暗含某种砭骨的寒意。
“来这儿之前,我得到的爱倒是异常丰厚且狂热——信徒对神灵的敬慕也算是爱吧?可惜,我不是人们臆想中无所不能的神灵,因此收到的咒骂和质疑也跟爱一样多;而且很多时候,前者总是很容易向后者转化,却没见过几个洗心革面来向我乞求宽恕的。”少女脑筋飞速转动,总算赶在尴尬的沉默前勉强找出补救的说法。
“但收养我那位旧人类长辈,也就是另一位镜像告诉过我,人类的情感是很复杂多变的存在……所以你不必立即同我疏远。”她尽量维持着平稳的语调,却不知道自己眼里的神情就像是被人攥住脖颈的小动物,而过分直白的话语听上去更像撒娇或是败者的哀求。
这样的软语令埃里克很难维持冷漠的假面,他惯性地柔和了脸色,而蜜萝立即把这当做致胜的捷径,迅速走完了从得意忘形到乐极生悲的所有步骤。
“就比如你的母亲,埃里克,也许我之前忘了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