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眼前这位雷米秘书。但那时候,那张面孔可没有如今这般诚恳热情——如果不是他恰巧厌倦了漂泊流亡,决心寻求一种普通人的生活,随后又被歌剧院地下的宏伟空间激起了无限幻想与与艺术的激情;这位欺下媚上的秘书先生说不准会成为刚结束流亡生活没多久的“建筑师”手下最后一条亡魂。
“是的,先生,相信您对我们剧院的新任红伶——克莉丝汀.耶小姐的经历也有所耳闻,而您只要与剧院签约,就能成为第二个‘天使之声’。”雷米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街对面也正饶有兴致关注着他们谈话的黑发少女,微微油腻的脸上盛开出和气的笑容,“而现在,就是您一夜成名最好的时机。”——因为之前关于这位神秘歌者身份的传闻,他难得没提金钱。
埃里克下意识将目光投向蜜萝,而后者早已对他绽开一抹傲慢的微笑,像是在对他说:你看,这就是拥抱尘世的奖励。
“事先说明,因某些不愿吐露的缘由,我的容貌与常人相异——我恐怕自己并不适合歌剧院那样高雅的舞台。”男人嘴上说着些谦逊的话,鬼使神差掀起了帽子外层的黑巾。
似乎是为发声考虑,里层黑巾比外层短了几乎一半,只勉强盖到他整张脸上最骇人的部分——那只远看仿佛一只黑窟窿的鼻子,露出下半截脸上畸形肿胀的嘴唇。
雷米的神色rou眼可见地凝固了一下,但或许是对此早有听闻,又或许是男人悦耳的声线柔化了怪异的色彩,中年秘书仍坚持这一邀约。
“那么,我的荣幸,先生。”男人于是放下手臂,低沉悦耳的声音隔着两层半透明的丝巾传来,叫人有些听不真切。他犹豫了一下,再次看向街对面的黑发少女:“那么蜜萝呢?她最近时常为我伴奏。”——虽然每到这时候,总免不了吓走大半忌惮“恶魔眷属”的听众,或者被伴奏者逮住机会热情推销自家店里在冬季很难瞧见的鲜花作为对歌者的献礼。
雷米愣了愣,对此倒也不是太过意外。毕竟,只要在附近稍稍打听,就能知道这位多情的绅士来胜利圣母街的第一天就为小戴耶小姐斥责过好几位以相关流言为谈资的少女,似乎对前者有着特别的好感。
更妙的是,就雷米所知,那位小姐亦然。毕竟,不是谁都有心换着花样带自家价值千金的种种乐器为一位陌生异性捧场,叫人忍不住更嫉妒她有位在剧院炽手可热的女高音姐姐——现在倒是再没人提起戴耶小姐这些乐器来路不正的传言了。
许多待嫁的年轻女孩儿们还时常惋惜或庆幸这胜利圣母街上最美艳的一朵玫瑰已先一步为他人所摧折呢——否则,他们该是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呀。
事实上,蜜萝从剧院回返后,就听从妈妈和姐姐的好意待在家里或者花店,并没有像从前那样频繁地出现在剧院;因此,雷米对这位红伶妹妹的印象还停留在她抱着被子躺在姐姐属于姐姐的房间里,憔悴可怜的模样。
这就更不奇怪了,毕竟,这姑娘最近的遭遇,对一个才十几岁的女孩儿来说,的确是不能更糟了。秘书先生假惺惺地叹了口气,立即又得意起来:不过,天使,神灵,还有负隅顽抗的恶魔眷属,这倒是很好的宣传素材。
他丝毫没想过少女拒绝签约的可能。毕竟,就像那位先生时不时的维护一样,剧院的邀约无疑也是少女在这孤立无援之境中难得的救命稻草——除非后者实在傻得厉害,否则哪会不拼命抓住呢。
“这对剧院来说太冒险了……”但雷米还是先做出一个为难的表情,然后才在男人应当是期盼的目光注视下悠悠地叹了口气,“不过好吧,谁叫我一向是个心软的人呢——看在您的面子上,我愿意回去同经理说说。”
埃里克当然知道剧院里那些家伙会打些什么主意,但这同他的谋算并不相斥。于是男人客气地对这歌剧院的使者表达了期待和感激,待后者同他告别,才大步跨过窄窄的街道,喜气洋洋地窜到蜜萝面前。
迎接他的是少女似笑非笑的眼神。
“恭喜你呀,我的小星辰,”她十分真诚地恭贺道,以至于随后的话也显出几分认真,“可我要是不想登台怎么办?”显然,就算隔着一条嘈杂的街道,蜜萝也没错过埃里克方才与人的交谈。
“我从前也不喜欢让别人看见我的面容,可是姐姐,因为在那个梦里,你不想让我戴面具,我后来就尽量不遮掩面容——而现在,我有些希望有以后哪天能在巴黎歌剧院的舞台中央大大方方摘下这顶帽子。”埃里克愣了愣,居然认真严肃地回答,流金的眸光落进蜜萝幽邃的眼底,有些恳求的意味,“我知道,那些传言很糟糕,甚至变得越来越糟糕,但……”
蜜萝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男人的意思,她看着埃里克暗藏小心的神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不会以为那些流言就能让我退避三尺吧?”少女的声线比之从前的清甜融进了些海妖独有的娇媚,黝黑的眼眸却明明白白泛着暖意与柔情,些许潇洒自负的语气更是埃里克极其熟悉的模样。
“埃里克,你真可爱。”接着,她随意地总结道,并不追问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