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
“兴宁伯。”
“臣在。”
“你前日的奏请,朕看过了。”
“是。”
“朕不明白。”朱棣放下茶盏,目光微沉,“尔欲还铁券,原因为何?”
话中听不出喜怒,孟清和顿时神经一紧,朱高燧满脸吃惊。功臣铁券,多少朝臣求都求不来,竟然要还?
孟清和知道今天这关难过,过不去,必定失去圣心。过去了,即使他不在,孟家也能荣耀三代。
“陛下,”孟清和跪地,“臣欲归还铁券,还请陛下恩准。”
“哦?”朱棣道,“你可知,供奉铁券,非-谋-逆-大罪,可免一死?”
“回陛下,臣知。”
“那你可知,若朕不悦,可定你不敬之罪?”
“回陛下,臣……”
孟清和脸色发白,额角冒出冷汗。
这一点,他当真没想到!
皇帝赏赐,不是想要就有。同样,皇帝给的赏赐,也不是想还就能还。
“父皇……”
朱高燧想为孟清和说两句好话,却听朱棣一声冷哼,“你闭嘴,让他自己说。”
赵王闭嘴了。可也有八分确定,父皇不会真治兴宁伯的罪。这样的语气态度,分明是对“自己人”才有。
“陛下容臣禀奏,臣上交铁券,实非对陛下不敬,臣万万不敢!”
“那是为何?”
“陛下,臣起于布衣,仰赖陛下厚恩方有今日。”
朱棣脸色好了些。
“臣幼时,多闻师长教导,又在燕中闻陛下箴言,深知勤学苦读,勤练武艺,学得一身本事,兼之脚踏实地,方为立身根本。祖宗荣耀或可托庇半生,却不能保全万世。”
朱棣缓缓点头,类似的话,他的确说过。
“蒙陛下赏识,臣以草莽得官拜爵,使先考寡母得荣,兄长得封。乡里也得荣耀。然臣亦知,事有两面。一人荣耀一门,一门荣耀一宗,于家族子弟而言,是幸事,却也潜藏危机。”
“哦?”朱棣目光一凝,“此言何为?莫非官爵荫佑子孙倒是错了?”
“陛下,臣以为,人有惰性。一代荣,不意味世代荣。臣不敢比勋贵世家,却也愿家族中人能世代耕读,保存根本,以学上进。陛下所赐铁券,于臣而言是莫大荣耀。然臣无法保证,族中子弟皆勤学向善,旦有不肖子弟以身试法,得铁券庇佑,将何以对苦主?”
朱棣眉头拧了起来。
“若后代子孙不求上进,耽于享乐,只以夸耀祖宗功业为荣,不以不学无术为耻,文不能成章,武不能上阵,不知田桑,不晓饥寒,长此以往,家族何以承续?”
朱棣的神色愈发严肃,朱高燧也肃然端坐,目光炯炯。
“臣此生不会有子,亦不会收嗣子。然臣有兄长,几年后或可有侄子、侄孙。臣不愿家中子孙不求上进,成蠹禄之辈。臣请陛下收回铁券,再请陛下明令,臣之爵位不传侄,不传侄孙,不传族人。孟氏子弟若要晋身,需凭真才实学,闯出一个前程!”
一口气将话说完,孟清和跪地顿首,只待永乐帝发落。
室内很静,落针可闻。
良久,朱棣猛然一拍圈椅扶手,“好,朕准了!”
堆积在头顶的压力骤然消散,紧绷的神经也瞬间放松。
孟清和用力闭眼,再睁开,清楚知道,这一关,他终究闯过去了。
门外,沈瑄一身绯红公服,双唇紧抿,目光愈发深邃。
杨铎侧立一旁,眸光微闪,开口道:“国公爷令人羡慕。”
沈瑄勾了一下唇角,“多谢。”
杨指挥的话,有些没头没尾。定国公的回答,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当场的锦衣卫和国公亲卫,却都不由自主退后半步,莫名觉得,定国公和杨指挥的身边,煞气有行,很不安全。
永乐帝回宫后,当即下旨,收回兴宁伯功臣铁券,并表彰兴宁伯忠义。
闻听天子收回兴宁伯铁券,却无处罚,反而多有奖赏,京中顿起一片哗然。
与此同时,运送玉米土豆的海船已达天津。
港口处,一辆辆牛车和马车排开长队,等着领取种子。
船上除运粮官军之外,还有三名宦官,下船后,由边军护送前往兴州卫。
很快,在兴州卫屯田的孟清江接到敕令,授其为从五品副千户,调往保定府皇庄,领一处皇庄护卫。在北京的孟清义获赏良田五百亩,宝钞六百贯,布帛百匹。
孟氏宗族也迎来圣旨,在天使走后,一块“勤恳为本”的匾额,供奉在祠堂之中。
读过孟清和的亲笔信,孟氏族长和族老合议修改族规,凡有子弟不肖,不学无数,或仗势欺人,轻者关祠堂,以教导,重者划去族谱,驱逐出族。
三月中旬,汉王朱高煦回到宣府。没等到他下令召集边民和归附的牧民开垦荒地,边境烟墩突然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