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雨淋得马鞍发亮的白色骏马鼻孔喷着热气,由骑士随行的小侍从牵去马厩,来自大家族的骑士,富裕的行囊都让他们能同时聘用两名以上的侍从,这位名叫查理的狮族青年,是狮族本宗莱昂斯特家的二少爷,这次北行便有三名侍从跟随着他。
留下来的两名较年长的侍从,替主人解下肩盔上的锁扣,把肮脏shi透的红色战袍解下来团好在怀里后,便也昂首挺胸地和主人及东道主威尔逊侯爵,一起立在这略显狭小的雨亭下。
那被押送过来的神秘幸存者,此刻仍旧跪在雨亭外的樟木台阶上,蓬乱的白色长发撂在左边肩头,低着头,任豆大的雨点拍打着那纤细后颈上的紫色蝎子。因为雨声和骑士查理走动时铠甲和马刺的声响,威尔逊侯爵没听清这瘦小的回答,他探出肥胖的短脖颈,头上的熊耳朵抖动着又问了一遍。
“你说,你叫什么?”
这瘦小的少年慢慢抬起头来,却不是为了回答侯爵的问题,他被身后的哭声吸引了目光,侧过脸往那些撑着黑伞的寻尸人望去,雨滴顺着他小巧的下巴不停滴落,威尔逊侯爵从鼻梁上的单片眼镜望见对方又密又长的睫毛被雨濡shi成片,那双棕色的眼睛因为不断飘下的雨滴而微微眯起,满是皲裂疤痕的嘴巴呡紧,一动不动地望着那些围住运尸车的哀哭者。
查理对待这名老侯爵的态度完全没有下级对待上级应有的恭敬,骑士不过是贵族里最低的爵位,况且他也并非能继承父亲莱昂斯特侯爵爵位的长子,但仗着狮族富可敌国的财产及强大的家族军队,查理根本没把威尔逊这位乡下小城的老勋爵放在眼里。
“他叫阿诺·涅涅茨。”狮族骑士查理摘掉了鹿皮手套,腰板挺直,直接不客气地催促道,“威尔逊侯爵大人,我们还是去您的府邸开始审问吧,这座广场可不是一个适合仔细审讯的好地方。”
“啊审讯吗?可是,莱昂斯特少爷,我正在这里等人,白都圣拉贡大教堂阿德里安主教今天会来库玛城,审讯的事情,要不再等等,我想主教大人一定也快到了。”威尔逊侯爵的仆人立刻又甩开那怀表,在侯爵耳旁报道,“三点一刻了,老爷。”
骑士查理听到这个名字,发出一声干巴巴的笑声,“哦,原来如此,既然是都主教阿德里安大人要来,那这名不贞的雄性便干脆由都主教亲自审问吧。”
老侯爵有些为难,他在这乡下小城做了大半辈子无忧无虑的领主,同自己领地的居民一样,不过是个生活相对富裕舒坦的快活乡下佬,如今因为审判夜的事情,突然卷入不甚擅长的政治舞台,已经在一些贵族眼里闹出不少笑话了,查理自然也听到了“库玛城的威尔逊侯爵是个乡巴佬草包”的传言,如今一见这老胖熊憨厚土气的样貌,面对嚣张后辈的不敬没察觉出自己被冒犯了,反而拿帕子擦着额头为难,心里已经越发瞧不起这北方乡巴佬贵族了。
一道声音不小的雷声滚过广场上的天空,又有一群家属在广场上陈列的尸体中找到了自己的亲人,雷声过后便是这群可怜人声调拔高的痛哭,那名叫阿诺的小孕夫开始颤抖起来,望着那哭喊的人群,像得了癔症般,慢慢抱住了自己的身子,把指甲都掐进了自己的臂膀里,越抖越厉害,终于在第二道雷电破空后,开始跪倒在泥水中尖叫呜咽起来。
他把额头不停往身下的泥地上嗑撞,疯了一般尖叫重复着一句话。
“我的罪!我的罪!我的罪!我的罪!”
而听到他这同地狱里的忏悔者般的嘶吼,他一旁那躺在门板上的可怕人彘也开始扭动起来,在那shi透的厚重红丝绒窗帘下,没有舌头的人彘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那残缺的断肢把红丝绒窗帘弄得鼓起又凹下,宛如魔鬼即将从后面挣扎钻出一样,看得威尔逊侯爵和查理骑士都惊骇在了原地。
在场的人,如何能知道,这瘦小的少年并不是在忏悔,而是在袒护真正的罪人,他想说的完整的话是,“求求神,请不要惩罚我的小艾lun,这数不清的无辜死亡,不是他的罪,是我的罪。”
而那人彘的嘶嘶声是在反驳他,还是在指责他,只有那少年一个人能听懂。所有人都以为那人彘必定是少年的重要亲友,却看到少年在听到人彘的声音后突然暴怒而起,扑到那红布上,掐着那人彘的脖子,纤细的手臂青筋凸起,喊着,“闭嘴!闭嘴!”,样子凶狠Yin鸷,那是能把最残忍的恶魔都震慑住的恨意,无怪在场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去阻止这场发生突然的谋杀。
红布下的人彘在缺氧中抽搐着失禁了,屎尿从肮脏的门板上淌出,被雨水溅开在身旁的水坑里,直到人们发现那人彘完全不动,才惊觉少年也许就这样在他们面前掐死了那可怜的怪物。
“快!把他拉开啊!”
骑士查理吼着,士兵赶紧上前拉开那趴在红布上抽泣的少年,将他拉到一边用绳子捆了双手,少年又变回来时那麻木安静的模样,只是抽泣还未止住,低着头红着眼眶,在雨里口水鼻涕往下滴拉着,看上去同那些失了理智的不知尊严的Jing神病人并无区别。
就算是人彘,也是从那审判夜里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