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哥哥的尖牙刺穿皮肤,捅进他的血rou时,卡洛斯见到自己所爱之人被染指的愤怒瞬间消散,一种无比尖锐的委屈感将所有的情绪都挤了出去,他悲伤又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被亲人的獠牙贯穿着胸膛,带向了满布火烧云的红色天空。
卡洛斯一瞬间忘记了反抗,也忘记了那个恶魔的事,只委屈又震惊地,看着一个念头在自己的脑海里回荡——阿道夫第一次主动伤害了他。
他到此时才明白自己一直是被阿道夫宠爱着的弟弟,并且潜意识里早就意识到了自己在对方心里是有最高特权的,无论阿道夫杀了父亲,还是离开帝国,创造了另一个国家,像个鬼魂一样在旧敌神出鬼没地缠着自己,阿道夫都从来没有主动地伤害过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朝着他怒吼,主动地对自己发出袭击。
从来都是自己的牙和爪先沾到血,对方才开始反击防御的。
卡洛斯在心里嫉恨起了那个刚刚还想保护的弱小身影,他此刻对自己与阿诺之间暧昧不明的过往毫无兴趣,而他对阿诺刚刚建立起的稚嫩好感,在他对阿道夫的感情面前,简直比最微小的浮沉还要轻。
他不明白,也不能理解和相信,有一天,阿道夫会为另外一个人,这样对待自己。
卡洛斯在短暂的一秒内,变回了从前那个小王子,他望着自己最爱最崇拜的达夫哥哥,委屈得几乎要落泪哭诉了。结果,从小到大,他还是一条被达夫哥哥宠爱着的小龙,他被宠坏了,骄纵得只知道盲目地向自己的哥哥发火吼叫,他根本就不恨阿道夫,他只是别扭地在埋怨着哥哥的离开。
他的独眼转动着,望向了这条黑龙的金色兽瞳,那宛如一道伤疤的深色瞳孔缩得这样尖细,满是被嫉妒和愤怒反复扭曲弯折出的疯狂,他们到底是兄弟,愤怒失控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空中的风摇曳着卡洛斯带血的衣服,他在心中回想起从前自己仰望着的那个背影,想起那个每次呼唤一声“达夫哥哥”都会回过头对他微笑的人。卡洛斯心里苦笑,难道他们还能回到以前,用舌头舔舔对方的角就能合好吗?
【不能了】
在这短暂的数秒中,卡洛斯回忆了一段漫长又遥远的过去,接着他也咬牙,怒吼着化身成火红色的龙,从亲哥哥的獠牙中挣出了自己的躯体。国王的血就像岩浆,怒火会使他的血ye升温沸腾,在土地上尖叫逃窜的居民,躲避着从国王伤口里滴出的滚烫血ye,滋滋滋——,红色的ye体沸腾着,落在了这片暑气未消的大地上,像硫酸,又像诅咒,点燃了枯死的草丛,焚蚀了木屋。
他的血ye即是火焰,焚毁着自己所要保护的大地。
两条龙巨大的翅膀,各自遮蔽着一方天空,黑色的翅膀占据着夜色已爬漫而出的东方,红色的翅膀则挡在太阳逃匿而去的火红西方。
这是太阳与月亮同在一片天空的时刻,在兄弟之间,日夜分割的交界之处,闪耀的是那颗最早出现又最晚离开的启明星,那是路西法曾在天堂的殿宇所在,亦是他名字的含义——“启明之星,荣耀之子”。
在离帝国海岸线数万公里的东方蛮族,称日月同现的时刻为“逢魔之时”,那个时刻,他们相信天堂、地狱、人间,是在宇宙中的同一条巨河里徜徉旋转的三颗星星,这条巨河没有源头,也没有结尾,就像一条莫比乌斯环,因此东方的蛮族称这条巨大到只能由创造一切的唯一神才能看见的河流为“莫比乌斯珈龙”。
他们认为时间是一种物质,是填充着莫比乌斯珈龙的河水,天堂、地狱、人间,就是三颗在这时间水流中漂浮循环的浮球,逢魔之时,便是当这三颗球的位置处于同一直线时。在这个时候,日月同在,天使与恶魔能在时间彼岸,隔着人间,互相望见对方,地狱里的魔鬼从黑色的夜幕中爬出,天堂中的善使会从红色的夕阳中飞来。
林中的飞鸟惊慌而起,无论是最猛禽亦或小雀,全部争先恐后地在空中逃窜,密密麻麻地,宛若雨前低飞群集的黑虫,大大小小地羽翼挨碰着,高高低低的鸣叫盲目地频啼着。
这样不祥的画面只吓到了弱小的人群,两条龙依旧在空中缠斗着,争斗一旦激起,没有多少人会将起因惦记,他们只知道将对方送给自己的疼痛加倍地还回去。龙的尾巴破风甩动,将棕红色的钟楼拦腰折断了,那口沉重的铜钟,在坠落中发出悲鸣,在倒下摔毁前,敲响了最后一次的丧钟。
启明星闪耀着,是冷色调的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大,原来是撒旦用手指撑开了天幕的一条细缝,用他美丽的眼睛俯视着人间。黑漆漆的,像烧化了的柏油,从那细缝里流出,是地狱里惊声尖笑的魔鬼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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