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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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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拿起地上的圆枕,拍了拍,连人带枕躺上床,不由分说地扯过她的被子和她挤到一块。

    她坐于明灯高榻,与他仿佛是两个世界。

    “你可以自己去瞧,看我是否说假。”

    相柳站在灯下,借着夜光和烛火一遍遍将阿念的背影描摹了许久。

    或许应该这么说,他面前敌人不再是西炎质子,而是为君数载的帝王。

    阿念眯起眼睛心觉有鬼,扯开他的手就要去看,她蹬开被子赤脚去到外屋,坐在案前一张张翻阅。

    他用不在营中的这个月彻查军营,也没有找出叛徒或是暗探,也许根本就没有。

    如果他的时间再多些,或许他会弄明白,然而时不我待。

    心中疑云丛生,却找不到答案。

    这个傻子,翻了那么久,真的只看上面的批红,验证着他是否整理完,有没有在骗她,完全不理会纸上有何内容。

    大本营里视死如归的军心也肉眼可见的动摇,从义父的来信中超过一页纸的内容来看,营中的情况并不乐观,而他也已下令接受西炎的宣战,日子定在后天,离清水镇五十里外的滩涂。

    现在的玱玹完全没有先前与他交手所表现出来的顾虑,变得杀伐果决又懂得适时的恩威并施,他俘虏的那群辰荣士兵,已经完全归顺到西炎麾下。

    可是,很不凑巧,慌慌张张的时间里竟也会无端不舍。

    光是看她的背影,他就能依着记忆,幻视她现在的表情,一定是不可置信又不服气地耷拉着脸。

    阿念推他出去,“你自己也有被子,别和我挤,呀!”

    这不好,在他这样的人眼里看到这样的眼神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她在心里下定论的同时

    女孩正想如此,他倒不肯她去,拦腰截臂将人箍进怀里,语气轻飘飘,“明早再看也不迟。”

    相柳知她定然不信,撇头果见阿念一脸诧然。他想了想,不如再诈她最后一次,让他看看她到底是否自愿入局还是身在局中而不知。

    说来好笑,如今他依仗的可靠信息源居然都是玟小六带来的,前几日他来信说,玱玹半个月来频频往外送信。

    稍微比对了一下,觉得她穿上应该很合适。不过,皓翎尚白,她出嫁时应是不穿红的。

    若不是前几日在郊外与他交过手,看他面色如常又毫无幻形之迹,确为他本人,否则他都要怀疑和他博弈的不是玱玹,而是一个多年深居高位的帝王。

    和她死别来得太过突然,即便与死亡打过无数次交道,此刻在心中已纠结数日的告别还是不知从何说起。

    这么容易就被激怒,玱玹凭什么以为他的妹妹能够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些什么,还是说纯粹只是想将她送上他的床?

    其实那地不错,三面环水。无论是拉长战线,还是对他来说不错,死后也算魂归故里,想必是义父特意选的。

    雪月披上女孩的绯衣,清清明明中模糊得晃眼,让相柳突然想起,几年前在西炎城的绘衣阁看到的红嫁衣。

    或许他本身并不擅长与人说别,或是他根本就不擅长与她这样单纯的人谈论生死。

    相柳面无表情地瞅着她,看得她心慌慌,只好用聊天缓解尴尬,“你干嘛这么早睡觉?”。

    他因对义父的恩情加入辰荣义军,与其共守几百载,数十年如一日的坚守眼看着便要到头了,本该如设想般毫无眷恋地从容赴死。

    “弄完了。”

    独留在床的相柳不可自抑地嗤笑,罢了也跟着起身,影在暗处注视她的一举一动,目光深邃,晦涩难掩,好像蛰伏的野兽随时会将猎物的脖子咬断。

    原以为辰荣义军与西炎之间的决战,会在西炎夺位之争尘埃落定之后,不想玱玹如此着急。

    相柳微微叹了气,不知是在庆幸还是可惜,反正他这副样子落在阿念眼里倒让她敛了性子,由着他把她抱回去,两人都躺下了才问,“你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苦瓜样啊?”

    混乱中她似是碰到了什么东西,在相柳做出反应前,快速地尬笑几声,贴心地给他盖好被子,乖乖地躺好。

    相柳灭了灯,从外室的镂花窗里撒进来的月光不足以让里屋的她看清相柳的神色,只知道他的眼神流连在她的身上,一遍一遍,很仔细,就好像她在准备游历大荒的行囊,打包着对父王母妃的想念。

    想起阿念对他的心意就替傻子不值,被人卖了都还口口声声念着他的好,真是傻死了,同时怎么都想不明白老谋深算的皓翎王是如何把女儿养成这副缺心眼的傻样的。

    两个月来,西炎接连发现和剿灭辰荣义军的几个情报点,五日前甚至截下了辰荣熠派人伪装成普通商队水运给义军的粮草,此举意味着辰荣义军的情报网接近瘫痪。

    不出他所料,是个大动作,却想不通他一个尚在皓翎为质的王孙竟然能取得西炎王室的支持,调来四万军队围困在山脚下,并扬言他们若再不应战便放火烧山,似乎是想借此役一举歼灭辰荣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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