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的水壶,俯下身去。
他将手伸进河里,摸着可谓是寒冷刺骨的河水,心里升起一丝奇怪。
从前他在梦中可从未有过知觉,为什么今日一切都是如此逼真?
远远传来康辛达的呼唤,“那边还有一些没弄,伽兰纳,我们赶紧的,早点弄完早点回去休息!”
“知道啦。”
他的声音并不算大,但热闹消退后村庄是如此静谧,声音传得又远又广,连身侧广阔的森林都有所耳闻,林中树枝细琐作响,伴随着急速前行的踩碎树叶动静,似有野兽为他的呼喊声惊扰,正快步而来。
可伽兰纳身无长物,仅有的水壶上面锈迹斑斑,让人疑心只要稍作用力就能将手柄拔下来,他干脆将水壶放在一旁,站起身正对树林的同时留心着漆黑一片的河面。
若真遇险境,水中或有生路。
只是他记挂着远处对这一切还毫无知觉的好友,自己投水求生未尝不可,届时野兽回头便是左右等不到他来寻的康辛达,从未经受过战斗训练的农民之子又该如何应对。
算了,还是他在村子外解决了罢。
不过伽兰纳还是觉得很奇怪,上次梦到的烟火之夜分明那么平静,“他”灭完篝火之后就跟着康辛达回去休息了,哪来的野兽?
踢踏声愈近,又在行将迈出黝黑林影时放缓,伽兰纳只当是野兽在小心观察前方有无陷阱,悄然后退一步,哪知下一刻,先从黑暗中露出身形的是一对偌大的鹿角。
这熟悉的坐骑……
一个不注意,伽兰纳被脚下的水壶绊了一下,险些摔进河里,方才还在森林与村庄交界处徘徊的精灵突然快步骑到他的身边,声音颤抖着,“你不要站在河边,再过来些。”
眼前比伽兰纳还高大许多的巨鹿迎着他的门面热情地舔舐过来,因而他根本没来得及看清瑟兰迪尔伸向他的手,便在躲闪间自觉地远离了河水。
此时再不明白来者是谁,伽兰纳就该是个傻子了,只是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在这儿——
难道是来主动求和的?
他一边安抚着巨鹿,用它最喜欢的方式,反复从鹿角根部抚摸到眉目,一边抬眸望向精灵国王。
浓雾褪去,金发下展露一张远超伽兰纳想象的脸,冷峻硬朗与俊逸近妖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在眼前的精灵身上得到完美融合,仅仅是浓眉紧蹙,那道眉间的浅壑便将国王威压显露无疑。
在伽兰纳的记忆里,他从未见过这张脸,但此刻一见,他却觉得格外熟悉,仿佛他早已在哪儿见过这张脸千千万万遍。熟悉到在他看清全貌的一瞬间,哪怕对方的表情变化是如此些微,伽兰纳也能立刻察觉到,他的国王陛下此刻非常难过。
伽兰纳理所当然地以为是林子里出了什么事,逼得从不低头的精灵国王居然不顾他们俩正在吵架,着急忙慌地跑过来找他。
伽兰纳绕过巨鹿去牵精灵,扬起的眸中倒映着瑟兰迪尔和漫天星光,覆在瑟兰迪尔手背上的手也是那般鲜活与温暖,好似眼前的一切不是瑟兰迪尔臆想出来的梦境,而是真实存在的。
瑟兰迪尔想,他真是疯了,彻头彻尾地疯了。
见他不说话,伽兰纳勾动他的手,“发生什么了,我的陛下?”
他熟练地撬开国王大人的冰冷外壳,和对方相处的这一切如同与生俱来的本能般,深深刻入他的身体。
下一刻,伽兰纳眼前一花,高大的精灵国王突然俯下身来,毫无预警地将他抱上鹿背,深深地拢进了怀里,伽兰纳能听见单薄外袍下心跳如鼓擂——
他还不知道精灵的心跳也可以跳得这么快,快到他也情不自禁地随之紧张起来,同时又让他隐隐约约感知到,也许今夜驱动精灵来找他的并不是什么危险。
危险才不能让他的国王这么脆弱,瑟兰迪尔好像在颤抖,低声唤他名字,“伽兰纳,你为什么在这儿?”
不喜拥抱的精灵今天抱得实在太紧了,伽兰纳听着这个奇怪的问题,埋在他的怀里小声道:“当然是因为我们在吵架,你那天说得太过分了,我现在还在生气呢,你不能用这招来动摇……”
伽兰纳还没说完,就听见高傲的精灵国王这样对他说道,“我错了。”
瑟兰迪尔皮肤上仍残留着夜行的凉意,深深地埋进伽兰纳肩窝之中,眷恋地用鼻尖蹭弄他的脖颈,嗅闻着他的气味。
“是我错了,伽兰纳,你不能把我扔在那儿,那儿太冷太空了。”
伽兰纳想过自己这次不会主动低头,精灵国王也许会让辛巴迪,或是其他与他相熟的精灵来接他回去,或者干脆把他扔回人类之中,放任他真正做回人类。
但伽兰纳没有想到,他又一次来接自己了。
像幼时把伤好痊愈的“他”送给村子里没有子嗣的人类夫妇一样,半夜独自来到人类聚居的村落中,本想偷偷确认“他”的近况,结果发现“他”被寄养后并没有同预想和约定那般被人善待。
头疼发作也只能抱紧单薄的破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