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腿已然废了。而他的身前,惊怒之下的冯远道自他肋下拔剑,刺向周纲的琵琶骨。练武之人,但凡臂上的琵琶骨被废,那便再难拿刀使剑,更无反抗之力。
阿殷知道周纲必然是败了。
她若想要飞身立起,必得靠腰腹之力,此时她的腰腹隐隐作痛,着实没有这般力气。
电光火石之间尘埃落定,周纲噗通跪在地上,冯远道的剑刺穿他的琵琶骨。
厅门口一道黑色的身影疾掠而来,手中执剑,身上的披风鼓起,衬着那英挺身姿,被火光照得恍如天神。
“殿下……”阿殷翘起唇角,眸中陡然焕出神采。
定王手中黑沉沉的剑上还带着血迹,有土匪前来营救周纲,他反手将其斩落,目光紧落在阿殷身上。
熊熊火光下,少女面颊莹白如玉,却落了点点血迹,清晰的落在定王眼里。
他率众攻破匪寨山门,拿下最要紧的几处卡子后便直扑这议事厅来,从远处就已看到交战险恶,匆匆赶来时将阿殷折腰侧滑、继而挥刀斩断周纲大腿的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纵然万分欣赏她的勇气与应变,纵然经历过许多争杀搏斗的生死险境,那一瞬间,定王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
那般沉重疾劲的大刀,别说是斩向她的腰,即便是轻飘飘的擦过,阿殷又如何经受得住?
呼吸在那一瞬停顿,定王看着血花溅开,看着少女滑向地面,心底竟然涌出了恐惧。
他已多年不曾有过的恐惧。
也不知是哪根弦被触动,定王模模糊糊的,竟然看到另一幅画面。像是盛夏时节,明艳艳的阳光洒在地上,有些刺目,有位美人含着微笑望向天际浮云,而泛着寒光的大刀却陡然斩落,令鲜血四溅。他甚至觉得,那美人的面目依稀与阿殷相似。
错觉一闪即逝,定王记挂阿殷伤势,无暇顾及,只是纵身扑向阿殷。
她腰腹处的外衫已被震得破碎,露出银白色的软甲,未见血迹。她的脸颊像是有些苍白,然而眸中唇角皆带着笑意,大抵伤得并不重。这会儿她已缓过气来,双手撑着地面坐起身,瞧见腰腹处破碎的衣衫,脸颊泛红,瞧了定王一眼便避开目光。
定王稍稍放心,不动声色的解下披风护在她身上,随即往周纲而去。
阿殷默然裹了披风坐在地上,扭头去看时,周纲腰腿处鲜血渗出,一只胳膊无力的耷拉着,方正的脸上现出颓败,紧紧咬着牙关像是强忍痛楚。
“给点药,要活的。”定王检视吩咐过了,走向阿殷,“伤势如何?”
“不碍事。”阿殷努力报以笑容。
定王审慎瞧她,见她笑容虽然勉强,不过既然能站起来,想必也还能支撑。只是周纲那大刀着实凶险,她未必承受得住,此时又捡了弯刀在手,是想着再捉两个土匪玩玩?那可不行。
他脚步微驻,沉声吩咐,“冯远道扫清外围土匪,陶殷留在此处看守,不许离开。”
阿殷偷眼窥他,为其目光所慑,连忙缩头,“卑职遵命!”
外头官兵与土匪厮杀,这铜瓦山地势险要,多有机关,还需定王坐镇指挥,他依旧执剑出去,又调了两名侍卫过来看守。喊杀声此起彼伏,冯远道来不及处理伤口便又提剑出去,有人站在高处大喝一声周纲已经伏诛,土匪们的呐喊便霎时安静了许多。
阿殷守在周纲身边,目光往外便是定王执剑的挺拔背影,天神般临风而立,叫土匪不敢近前。再往远处,则是掩在夜色下的起伏山寨,火把游动,人影交错。
明明暗暗的火光渐渐聚集,将土匪们围困在正中。
定王站在厅外指挥几名头领擒拿残匪,指点挥洒,黑袍猎猎。
直到天色将明,整个铜瓦山才安静下来。
阿殷此时已然恢复了许多,因定王的披风过于宽大,便将两角拎起来在腰间打个结。这披风正好解了衣衫破碎的窘迫,只是上半身看着宽大,被夜风一鼓,像是要平底起飞一般。她执刀看守周纲,那位的伤处被侍卫草草洒了金疮药,又被刺穿另一边琵琶骨,既死不了,又无力反抗。
这匪寨里的头子果然刚硬,哪怕是这般苦楚,也是自始至终不吭一声。
只是随着山寨里愈来愈安静,周纲的脸色亦愈来愈灰败,从愤怒不甘到丧气灰心,眼神再不似最初锐利。
天际渐渐现出鱼肚白,厅内铜盆中的火苗晃了晃,终至熄灭。外头的军士们清点完毕,这边死伤有四百人之多,土匪虽有几个逃脱的,绝大多数却被围困在中间,或死或伤。但凡还留有性命的,皆拿麻绳捆成一串。
冯远道已带了军士在外列队,阿殷带人将重伤的周纲拖了出去。
一行人整装下山,行至陡峭的石阶,因阶梯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所有人列单队前行。阿殷率先过去,后面两名士兵抬着周纲。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秋日清晨凛冽的风中,忽然有疾劲的破空声袭来,铁箭直奔周纲。
阿殷悚然一惊,听风辨音,迅速腾身而起,挥刀去挡,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