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看见宣传自己的彩图时,却总忍不住感叹两声:这都把他画成杨廷和了,他回京以后可怎么见杨学士?他师兄刘大夏与李东阳知不知道这模样是国舅们乱写的,会不会以为他自己想长成杨学士的模样,背地里笑话他?
若只背地里笑话还好,李师兄肯定是能当面笑话他的……
杨总制白天Cao心着如何牵制小王子,等各镇援军从背后包抄上来,在此全歼套瞄,晚上又要Cao心仪容,可说是辛苦极了。幸而榆林镇不光送了兵员、宣传画,还送了些羊rouru酪来,他能多吃些东西滋补,还没愁得太过消瘦。
越瘦就越显脸长,得多吃些东西,脸庞丰腴些才好看。
他在城内用心考虑颜面大计,城外的小王子大军也在研究他的容貌。
去年冬日,兀良哈部心向他们的蒙人献上了汉人所作的,并言大明皇帝最宠爱的两位国舅就在边军中备战。书中就画了国舅们与三边统制杨一清的容貌,若能得此三人,必可使明廷投鼠忌器。纵不能像当年掳了英宗时一样打到北京城下,至少能进关抢掠一番。
这两年他们受制于明军一夜之间纷纷拔地而起的城、堡、台、墩,遍地石栅,每战几不停火的大炮……还有陕西御史王守仁传授给明军的望远神术,一直没从汉人手中抢到什么东西,反而连连损兵折将,丢失了无数军械。
如今草原上铁贵如金,千户以上还能凑得起全套战甲、兵器,再往下的军士衣甲都不整齐,战马就更披不上马甲。而最可怕的不是兵甲不足,而是如今的鞑靼人对着明军已不像从前那样敢战了。
若不能大胜明军一回,振起士气,只怕这从上到下的王公军士们都不敢再和明军对战,只能灰溜溜被人逐出水草丰美的河套,往北方更寒冷贫瘠之地迁徙。
他们当年渡河入套,花了多少辛苦,岂能如此轻易就放弃这片草原,去过从前那种贫苦日子!
为了这一战,小王子——也就是蒙古的达延汗巴图孟克不仅带兵穿越沙漠,潜至红盐池这个三十余年前蒙古癿加思兰部大败于汉人之手的不详之地,甚至要把女儿嫁给兀良哈部的阿儿乞蛮来换取支持。
可恨阿儿乞蛮首鼠两端,不肯借兵跟他攻伐明国。此战若胜,他们还要挟大势吞并朵兀良哈部,叫草原诸部都知晓拒绝达延汗的后果。
小王子眯着眼看着纸上两位十六七岁,俊秀明锐的少年,淡淡吩咐:“破城后先专心寻明国国舅,只要捉得他们,就不怕边军守官不低头!”
那两名少年的模样已叫诸王公、将领们牢牢记在了心里,只要打开红盐池城门,他的几个儿子就会率兵进城,搜索二人。
鞑靼军承受着重炮轰机的损伤与大漠的干旱苦寒,坚持攻城了近一个月。就在小王子也快承受不起这负担时,红盐池新城大门豁然打开,一队披坚甲、执怪异□□的步军从大门中走出,暴露在了小王子面前。
阵中还掺了几名衣甲下露出大红短裙,作锦衣卫打扮的军人,鞑靼人只在他们脸上略扫了一眼,便举起长刀,喝道:“冲!冲进城去,活捉明国国舅!”
一片呼喝声响起,众人即将纵马闯入,却听门洞中传来一声尖到破音的:“你家张爷爷在此,哪个达贼敢上来捉我们兄弟!”
领兵冲锋的巴尔斯博罗特王子下意识勒住马,想从一片甲兵中分辨出他们要找的两位国舅。
但不等他找到,一片烟雾就自大门前蒸腾起来,他只觉胸口一痛,眼前的世界就陷入了黑暗。
第一批火绳枪军退下去装弹,第二批交替而上,又清开了一片逼近城下的蒙军。一队队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前退交换队型,枪·弹声与惨叫声连绵不断,短短一炷香的工夫,就收割了大片马队。
鞑靼军只见识过明军三眼铳、鸟铳,只要有铁甲在身,数十步外就可安全无虞,却不料这场大战遇见了明军也是才装备上一个冬天的西班牙火绳枪。
马匹被枪声吓得躁动嘶鸣,前军连忙后撤了一段,想避开火绳枪的射程,可这一射又把大军暴露在了城头长径炮与城门推出的弗朗机炮的射程中。
弗朗机炮轰击下,便能收割十余条性命,而长径炮的弹子在阵中开花,却是rou靡血沫飞溅,犹如人间炼狱。
小王子两个勇猛的儿子不明不白地死在阵中,军士逃散,再也经不起这损失,只得含恨挥军撤退。然而此时已经不是他想退就退的时候了,有眼尖的将士看见,左右台堡的烽火连绵烧起,四下地面微微震颤,从大军背后的抄上来绵延数里的明军。
原来今日明军出阵,并不是城内官军无力守城,而是明军要等的援军已到,他们是出来内外合围的!
可明军又怎么能将时间掐得如此准?
难道他们杀的叛徒不够多,给他们传递消息的人又是个心向明国的鞑jian?!
小王子头脑发晕,不禁看了一眼城头——无数甲衣士兵在城上来回巡视,一名穿着薄棉甲,内套大红官袍,肤色微黑,十分眼熟的明国官员正手握着一管黑色的东西,目含厉色朝他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