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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叹了口气,眼下大雨如注,请了大夫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来。高仪坐到床沿上,轻轻地攥住了贺雁的手。贺雁面色赤红,额头上冷汗涔涔,他嘟哝着些什么,却听不分明,反倒听起来像是含糊的婴孩的呓语般。高仪凝视着贺雁的脸,数年来他将贺雁转手送给了数人,后来贺雁安之若素,似是全不在意,但第一次的时候贺雁却是狠狠哭闹了一番,高仪至今还记得对方当时的神情,那种仿佛信念崩塌溃烂般的神情,接近歇斯底里,高仪还以为对方会就此发狂。

    有那么一刻,这个少年是真的相信高仪会救他出火坑。他攥住了半点的光亮,却引火烧身。好可怜哪。

    高仪手撑着侧脸,将贺雁面上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别到耳后,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贺雁吐出了两个字。

    "和绮……"

    高仪笑了一下。

    "像你这样的人是不应当爱上任何人的。像你这样的人是不配爱上任何人的。"高仪柔声低语,"你所爱的一切,都会离你而去。"

    高仪温柔地低语,却像是世上最恶毒的诅咒。对贺雁,也对自己。

    贺雁烧了三天,期间半睡半醒,汗水涔涔沾湿了好几身衣服,高仪在床上喂贺雁喝粥。侍从走进来,小声对高仪声,"大人,柳公子定下亲事了。"

    "嗯。"高仪漫不经心,手指揩去了从贺雁唇角淌下来的一点汤水,"和哪位大人呢?"

    "高大人的同僚之子。王大人的长女。"

    "太后的侄女吗?"

    "大人明察。"

    "好。"高仪将碗勺放到一旁,从袖中掏出帕子擦拭贺雁的嘴唇,他微微一笑,"侍郎大人和柳大人结了亲,往后可是同仇敌忾了。"

    "大人的意思是您……?"

    "无需担心。王牌可是攥在我的手上呢。"高仪指尖轻触贺雁的额头,"感觉温度是降了些。再请大夫开两剂药。"

    但这一场雨,却让贺雁的病情反复,贺雁额上的温度冷热不定,到后来竟吐出了血来,高仪拿帕子揩了,这血黑沉,乍看之下还以为是贺雁将先前喝的药呕了出来,高仪略微扬眉,他知道贺雁有中了蛊术这一事,心下猜测贺雁体格变得这样羸弱,多少有几分那蛊的罪责在,邵研辣手无情,高仪叹了口气,绞了贺雁额上的帕子再度去打湿。他本来睡眠轻浅,而今就直接歇在了贺雁的房中,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贺雁清明地醒来已经又是两日后的事。开口后的第一个字是微弱的呢喃,"水……"

    碗沿贴上了贺雁的嘴唇,贺雁如饥似渴,那碗微微倾斜,贺雁于是大口吞咽,来不及咽下的水顺着唇角流下,贺雁听得一声喘息,"如此着急。"

    帕子温柔地擦拭他的嘴唇,贺雁抬起眼,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大人。"

    高仪笑了一下,"笑得比哭的还难看。"高仪指尖触摸贺雁的颧骨,贺雁病中瘦了不少,眼下颧骨都要些突出来,看起来倒显出了几分少年时的凶相,"现在可是清醒了?"

    "托大人的福,大梦初醒一般。"贺雁嗓音嘶哑,在高仪的指尖掠过眉梢时他闭上了眼。高仪的指尖在贺雁的眉心点了点,"好极了。那就等着吧,好戏在后头呢。"

    贺雁嘴角讥诮地一扬,"大人又要将我送给哪位贵人呢?"

    高仪弯起唇角,他的嗓音似恶作剧般的愉悦,悠长地似在呢喃爱语,也像是在卖关子似的出谜,"自然是天下,最尊贵,最尊贵的那位贵人。"

    贺雁大病初愈,没什么力气,高仪在几日前就让人将桌椅物什都搬到了贺雁的屋内,眼下索性还是在贺雁的屋中处理公务。贺雁的厢房正对着庭院,春日鸟儿啁啾,批阅恼人的公文时倒也别有几分闲情逸致。贺雁拿了本话本,坐在椅上看,他穿了件松垮的外衫,内里未着寸缕,偏偏还坐没坐姿,左脚脚尖堪堪地点着地面,另一只脚踩在椅面上,手肘就搁在膝盖上,衣衫的下摆堪堪地挡着腿间,随着风晃动,若隐若现。

    贺雁就坐在桌的另一头,侍从过来给高仪上茶。高仪本未注意,直到听到侍从惊呼一声,茶盏摔在地上碰的粉碎,高仪抬头,见到侍从面红耳赤地低头,而贺雁正抬了头望着年轻的侍从笑,贺雁的右脚脚尖正碰在侍从的大腿内侧,茶盏摔下时砸落的茶水溅着了贺雁左脚的脚面,眼瞧着红了一片,贺雁却浑然未觉似的。

    "请大人责罚。"侍从慌乱地跪到地上,视线却忍不住微微偏移着上瞟,那柔嫩的腿间正因衣料的浮动而若隐若现,侍从耳尖红如滴血,贺雁小腿肌肉匀称,眼下脚趾微微踩动,侍从的口舌不知为何干渴起来,他飞速地舔舐嘴唇。

    高仪从屏风上扯下外衫扔到了贺雁身上。"无事,收拾好碎屑后就下去吧。"高仪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贺雁,"安分些。"他柔声说,但话语中的警告意味却是不言自明,贺雁不置可否地一笑,没搭腔。

    待侍从下去了,高仪才打开侍从呈上来的一封信,贺雁凑过来看,信上的内容太过新奇,贺雁扬起了眉,"世上竟有如此巧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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