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拉打开房门,递出一件折妥的衣服。
“这是师娘留下的宝贝,方便冬日躲在河中行刺,在极寒之地亦足以御寒,何况京城?——师妹,今日你做得好。”
“怕什么怕成这般,难道怕我吃了你?”
“我寻思让那丫头进院里坐等,太便宜她了嘛。”
江嬷嬷难得受到池敏夸讚,乐呵呵笑一脸:“我都听姑娘的教导。”
江嬷嬷摆摆手:“这回不跟你小丫头片子计较,下回再犯,就不能轻饶了。”
瞬间她热血沸腾,挺胸大声道:“我懂,该装孙子的时候就装孙子,该装王八孙子那便绝对不能装个孙子就算完。”
木拉道:“江嬷嬷隻管责问我咒乖乖,嗔我说她不懂养乖乖。”
江嬷嬷答应了,又道:“不过,姑娘,我觉得还是该质问木拉,她为什么会说出‘玦二爷喜欢原娘子’这话。我今儿没把她怎么着,她就吓得猛流汗,再认真逼问她,她敢不全招吗?”
木拉得了夸讚,美滋滋笑道:“一切多亏师兄提点。”
木拉走了,江嬷嬷到书房寻池敏,池敏道:“嬷嬷,做得好。你隻揪住木拉言语冒犯作文章,她便以为自己不曾说过其他醉话。”
她话里将江嬷嬷委婉形容成有权威,受人拥戴,并且不失慈悲,正是江嬷嬷理想中的自己。
木拉千恩万谢地去了,她回到兽苑,马上直进寝间更衣。
木拉脑中似响起嗒的一声,有什么机括开了。
兀金在房门前问道:“如何?”
“姑娘,你怀疑木拉不老实?”
兀金双手按上木拉肩膀,道:“师妹,你一定做得到。我虽阻拦你做细作,不过你确实有些实力。”
池敏道:“那丫头不会老实交代。”
“下回我嘱咐你什么,你全部照做。”
加以兀金取出压箱底的鱼皮衣,撑足她作为细作的排场,木拉表面愁眉苦脸,实则兴高彩烈往归去轩粉墨登场。
“那嬷嬷饶恕我这一回了?”
“我理会得,”木拉死气沉沉叹息,“只是江嬷嬷那性子,必然要我附和她养乖乖的法子没错,我怕到时一个绷不住……”
木拉抹抹额角薄汗,笑道:“我只是害怕……”
木拉经过兀金“勉励”,心中别扭一扫而空,仔细剖析江嬷嬷性情,研究合适妆容,好似重回假扮丫鬟小月那时一般,干劲十足。
“真的?”木拉来了精神。
“哎呀,我没想到这一节。”
“她不曾盘问别的事?”
“嗯,其他事一个字都没提,想来我昨儿并不曾将原娘子的秘密说漏嘴。师兄,我们安全了吧?”
“可惜在木拉的事上头,你又不听我的了。我昨儿明明吩咐你,她来了,不拘你要晾上她多久,反正先领进院里,你却让她在院外等。”
“哪儿能呢?嬷嬷行事刚强,其实内心柔软,疼爱乖乖就是明证。我只是害怕,开罪嬷嬷,就算嬷嬷大度不吭声,管事娘子说不定要替嬷嬷出气,对我们师兄妺使绊子。万一丢了差事,我们师兄妹开年就要喝西北风了。”
木拉回到兽苑很开心,江嬷嬷在归去轩也很开心。
兀金点头,道:“一个细作为了达成使命,做得出各种伪装,能屈能伸,忍人所不能忍。”
“领她进院里等,并不为让她好过,为的是不落人闲话。我记得她不到辰时就来了,到管事娘子提起这茬儿,足足过了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里,外头人来人往,瞧见她在外头受冻,倒显得我们刻薄记恨,存心挫磨小姑娘。”
“……”兀金一噎,什么孙子王八孙子的,他隻想哄诱师妹忍住脾气,没有让她憋屈到装这两样东西任何一样的意思。
她在归去轩外作势取暖,装可怜相,全是精挑细选的伪装……
“和木拉老实与否无关。这事如若属实,木拉平日守口如瓶,直到烂醉方才失言,必是害怕惹祸上身。
“目前看来是如此。”
兀金看出她挣扎,道:“师妹,我不愿你对旁人低声下气,但你对江嬷嬷失礼,理亏在先。即使不为陪罪,我们也得弄清楚你究竟对江嬷嬷透漏原娘子来历不曾。若是确实泄漏秘密,可能传到玦二爷耳里,招来祸事,我们必须早早谋划应对法子。”
昨夜她酒醒了,便意识必须息事宁人,决心向江嬷嬷请罪。虽如此说,想到要向一个屡劝不听,害狗儿生病的人服软,到底膈应。
面对师妹自信得意求褒奖的笑靥,他只能干咳一声,道:“这般打比方……也行……”
“师兄,你给我的鱼皮衣真厉害,薄但保暖。我将这鱼皮衣穿在里头,外头衣服薄薄一件,在归去轩外头站了好久都不冷,进了归去轩房里,居然热出一身汗。”
“呵呵,你晓得利害就好。”这回江嬷嬷不再是冷笑。
再看木拉可怜兮兮,畏惧自己威风,竟至于生汗,江嬷嬷以为犯不着穷追猛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