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事,上一世父亲因为误入猎人陷阱而被砸断了双腿之事。当时父亲虽被族人发现救了回来,却因为失血过多没多久就去了。
没有人会在那种时候询问他为什么会误入陷阱,阿妈也只在主持完父亲葬礼后才说他是去采药。
那时候景昀十岁,对阿妈的话并没有引起任何猜疑。况且,父亲亲自去采草药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更没有值得怀疑之处。
可现在想来,却到处都是破绽。
阿爸采药的路线从来都是固定的,猎人的陷阱虽不固定,却也总在一个差不多的范围里。走了几年的老路如何还会误入陷阱?
就当父亲那日是昏了头,运气不好吧,在当年尚且说得过去,眼下有了火曜石这事,景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当年火曜石是否也苏醒过呢?
毫无疑问的是自己继任时火曜石回应了自己,这也才奠定了之后自己在族内的地位,更可以说,正是因为火曜石才让龙翎与自己成了婚哪怕当年的自己根本没想过这一层。
可若是在那之前,火曜石已经有过苏醒的征兆了呢?就如同这一次一样?
联系后来战争的失败,龙族的覆灭,以及先后被背叛的种种,景昀突然福至心灵地想:会不会我们一直错了,我们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陷进了某一个Yin谋里却毫不自知?
景昀放下手中的瓜子,蹙起了眉头。从别人的视觉来看,这幅画面是极其滑稽的。
终于有人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提摩,你到底有多少烦心事呢?
那人说话嗓门儿很大,笑声爽朗不会令人厌烦。景昀愣了一下回头,就见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正端着茶杯走了过来。
那人在对面椅子里坐下,突一照面,景昀脑子里轰地一下。
那人没发现景昀神色反常,继续笑道:本来想跟你打招呼,却见你一人时而皱眉时而喃喃自语,好像演独角戏一样。
男人似乎嘴上没门,说话直来直去,笑得嘴巴咧开眼睛眯起,露出一口白花花的牙齿。
他长得不算英俊,却很有大男孩儿的开朗气质。哪怕是最严肃的弦长老,听到他说话也总会忍不住带起一点笑容来。
这个人曾有过一段时间,被叫做龙城的小太阳。
可景昀却丝毫感受不到太阳的温暖,他的内心只在一瞬间就被复仇的火焰淹没了。
他猛地放下手,下意识就去摸身后的匕首,可手却摸了个空。
这毫不掩藏的杀意让对面的男人一怔,笑容僵硬下来,略带勉强地道:提摩?这是怎的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他稍稍与桌子隔开了一点距离,语气依然温和,眼睛却牢牢盯住景昀的动作,几乎在一瞬间就进入了备战状态。
是他。
景昀再一次确定了。
这个虎族的细作,他居然真的混了进来!
景昀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静,再见到对方的时候一定能将注意力放在如何揭穿他之上。他甚至欣慰地觉得,自己能回到这个时候,就有能力阻止许多事,改变许多事,曾经加诸在他们身上的一切灾难和不幸都将就此改变。
可没想到毫无准备地看到他时,景昀瞬间失去理智,甚至忘记了自己不过是个八岁年纪的孩子。
那一刻他内心作为成年人的灵魂一瞬间爆发了,杀意毫不迟疑地直扑向桌子对面的年轻男子,竟让对方懵了一瞬。
虎族的细作,更重要的是,他是虎族的人!是有灭族之仇,不共戴天的死敌!
景昀牙关咬得死紧,族人的哭喊和龙翎临死前绝望地怒号充满了整个脑袋,那故意被自己埋葬的仇恨之火几乎转瞬间就被点燃了。
那人还未及再说,景昀已经直接扑向了他。随着茶杯摔碎的声音响起,周围响起惊呼,景昀双目赤红翻上桌子拽住男人衣襟,另一手握成拳头已朝男人脸上招呼而去。
景昀!
景冥的声音突然在茶馆门口响起,一群乌鸦不知从何处突然飞来,扑扇翅膀汹涌从景昀和男人之间飞了过去。
景昀下意识闭眼,手上一松整个人便朝后倒。原以为会摔个结实,却被男人轻轻一捞,顺势抱了起来。
景冥怒不可遏,你在做什么!
他一边说,惹得众人惊叫的乌鸦已经又迅速地飞走了。
景昀这才回神,转头看向父亲的眼光意味不明,景冥已几步走了过来,从男人手中接过他,道:抱歉,是我管教无方。
诶,小孩子嘛。男人无所谓地笑笑,又多看了景昀一眼,道:大概提摩今天心情不好。
景冥脸色黑沉,又跟男人客套几句,这才抱着儿子往回走。
景昀的手指一直无意识掐住掌心,攀在父亲肩膀上远远和男人对视,两人谁也没有先移开目光。
等进了客栈,大堂里,龙翎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的目光越过二人朝外看了一眼,又淡淡扫了景冥一眼,问: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