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雨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荷花又开了,密集的、清香的,梁秋不在他身边两年后,每天的日子也不那么难捱了,梁秋看着自己的手,他今天又打了人,只是一巴掌,那人的眼睛里,有害怕,有shi润的眼泪,在他打了一巴掌后,怯怯地望着他,一瞬间,谢雨就想起梁秋的眼睛来,他顿时不敢留在木台子上,逃一般的下了台。
很快就到了家旁,河面依旧平静着,谢雨想起梁秋第一回来他的家里,他送梁秋出来时,跳下了河里,他存了心思逗弄,让梁秋唤了他两声,才上来,摘了满怀的碧绿莲蓬,他离梁秋那么近,梁秋好看的就像画里走出来。
谢雨没马上推开院门,拿了一块干净的砖头,坐在了自己门前,想起从前的事情来,这是他每天都要做的一件事,他要想一想梁秋的模样,以后他老了,梁秋的样子,也能忆得清楚,院子里有哗啦啦的水声,何大娘正在井边舀水,低声地问谢大爷:“听说王家的那个女儿,住进刘远家里头哩?”,谢雨瞬间睁大了眼睛。
“是哩,住进去有半年哩。”,谢大爷压低了声音
“哎呦,这都什么事。”,何大娘的水瓢落进水桶里,撞到了桶壁,沉闷的一声响,谢大爷的声音有些听不清:“……听说……是为了廖家那小子……”。
何大娘又开始舀水,哗啦啦的,“……肚子大起来了……”,谢雨隐约听着,倏地站起了身。
到刘远家里时,王娟正在院子里择豆角,木盆遮着她的肚子,谢雨看不真切,踌躇了好一会儿,直到王娟看到他,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谢雨。”,他才进了院子,刘乡长没在家,去了邻乡办事。
王娟有些拘谨,鹅蛋脸依旧好看,身上香扑扑的,上身穿着薄衫,下身是她从前常穿的藏青裙子,瞧着比谢雨还小一些,微微鼓起的肚子却怎么也藏不住,王娟看见了,谢雨也看见了,王娟更加不自在,拿了一张木凳让谢雨坐,低着头择豆角,许久才闷闷地问:“廖云……”,她有些难以启齿,带着哭腔。
“他不好,但你过得好,他心里头就高兴。”,谢雨知道她想问什么,帮她择起了豆角,开口回答。
几滴眼泪瞬间滴在了盛豆角的木盆里,谢雨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王娟的肚子上,王娟也察觉到了,抬起了头,抹了抹眼睛,直直地看着谢雨,绝望而又认真地道:“谢雨,你知道吗?俺娘同俺说过,只要留得住这一条命,就是好的……”,谢雨也看着她,看着和从前不一样的王娟。
王娟扯出了一抹笑,面颊的酒窝浮现,眼睛却淌出了大滴的眼泪,“廖云会死……赵进和曹元厌极了他……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打死……不能……”,王娟低下了头,肩膀颤抖着。
谢雨没再说话,帮着王娟把剩下的豆角都择完,临走时,王娟才抬头,抱起盛豆角的木盆,望着谢雨,有些哀求:“别告诉廖云……别告诉他……”,说完就转过了身,让谢雨再也看不清她的面色。
走出刘乡长家院门的谢雨,心脏像是灌了铅,重的要坠,要碎,他的心脏已经诸多痕迹,王娟的事情,又给他添上一道。人就是这样的,绝望之际,只要有那么一点希望,就会千方百计去抓住,不问真伪,不论那个给希望的人,是不是伤害过你。这些东西,谢雨深有体会,那些跪在木台子上的人,只要你说会放了他,让他给你磕头也是可以的,赵进曹元经常这样,将他们提到悬崖边,再笑着推下去,那种绝望黯淡的眼睛,能让他们快乐。
刘乡长怎么能让廖云不挨打呢?这件事,只有萧灵才能。
第二十八章:廖云
王娟送给廖云的那条手帕,在廖云第一次跪在木台子上时,被赵进丢在了木台子上,廖云拾了回来,一直小心翼翼地藏着,终于还是被曹元发现了,上头的“娟”字,如此崭新,一瞧就知道是有人小心地藏着。
汴乡的雨季,天色整日灰蒙蒙的,谢雨在后山采了不少草药,装了满满的一兜,得到消息赶到学校后头的湖边时,廖云只剩一口气了,周围地上都是暗色的痕迹,那个只剩一角的手帕,被丢进了湖里,廖云勾着手臂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眼睁睁看着它飘远。
谢雨几乎是颤抖着喊了一声:“廖云。”,廖云听到声音,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左手食指勾了勾地上的泥土,他左手的伤,已经好了,正常了。谢雨哽咽着喉头将廖云揽了起来,拨开他额角汗shi的头发,颤抖着手指摸他的脸,拔高了声调:“廖云!”,谢雨哭了起来,梁秋已经离开他了,难道连他的朋友也要带走吗?
廖云勉强睁开了眼睛,嘴皮子上下抬合,揪着谢雨的衣袖,“手……手帕……”
谢雨凑近他的耳边,廖云又重复了一遍,他才听清,抹了一把眼睛,急切地蹚过水,像是抓住一枚救命的药丸,递到廖云面前,急切而慌乱:“手帕,手帕!你不要娟儿了吗!?”
廖云勾起了嘴角,嘴边的小涡又出来,将手帕缓慢地放进自己胸前,“要……想要得很哩,可是现在不要了……要不了了……”,廖云朝着谢雨笑,眼睛里却是眼泪,手指摩挲过胸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