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边上。为了避免暴露行踪,上岸以后我们便立即弃船离开,以最快的速度混入了城内的集市之中,不曾留下一星半点可疑的痕迹。
观昼城地域偏南,遂气候趋向于暖和,我已然在江面上横吹了几天的冷风,如今骤然感受到空气中缭绕的一波热流,顿觉四周春意盎然,一片生机勃勃,连带着我整个人都活跃了过来,像是一株刚刚发芽的嫩草。
倏然间从虎口之中死里逃生,我们三人皆已是累得Jing疲力竭,连那一向活蹦乱跳的姜云迟都老实地闭上了嘴巴,一声不吭地窝在客栈的墙边休息。而沐樾言也是一改往日到处乱窜的习惯,沉默不语地倚靠在桌沿上,时而安静地闭目养神,时而又淡淡地望向天花板,似是在凝神想些什么要事。
与此同时,我背后的伤势亦是要加紧处理,不得拖沓半分,遂入驻客栈之后,我便自行在医馆中选购了几味药材,借用栈内隐蔽无人的小厨房,烧水煎制药汤以服用,以此压制内息薄弱紊乱的症状。
薛临那一掌下来所用的力道着实不轻,医馆的大夫在替我把脉之后便皱紧了眉头,凝神思虑了半晌,方才说是内腑为外来气劲所震伤,导致经脉严重受损,血ye循环不畅,所以才会时有出血之状。然而,他悉心研究所得出的重点结论,却是我早在几天之前便已诊断出来的半点皮毛——说到底,我们终究是谁也没能摸清此等伤势的轻重虚实,便只能按着寻常内伤的疗法来服药医治,如此一来,我的身子虽始终是偏虚了些,然而在普通行动方面,却也是与常人无异。
自然,为了不让沐樾言心中有所忧虑,我对这概念模糊的伤势便适当有所隐瞒,只说是服药几月就不会有什么大碍,让他不用过于担心。而他见我近来面色确实是红润了不少,遂也渐渐地松下了一口气,不再执着于挂念此事。
☆、恩断
三天之后,连日晴朗的观昼城终是被突如其来的滂沱大雨所掩盖,细如松针的雨点大颗大颗地从朦胧的天幕中倾盆而下,以锐不可当的气势向众人宣告着春天的到来。
隆冬时节肆意弥漫的寒冷气息在大雨降落的一瞬间便消失殆尽,霎时为空气中流转涌动的热chao所替代,街道上的众人也纷纷脱去了冬天时厚重的毛皮衣衫,转而换上了轻巧便利的薄布长袍,逐一举着手中各式花纹的大小纸伞,踏着一地晶莹剔透的水花来往行进。
恰就是这样一个Yin云密布,水流蜿蜒的春雨时节,段琬夜毫不留情地向观昼城内一众百姓官兵宣布了孟郁景的死刑。
浮缘城往南一带的势力一向杂乱无形,因着段氏皇权长期动荡不安,遂在主城之外的几大城市里,都有着各自的力量分流——其中段琬夜和孟郁景所带领的两条对立的明线,便是各城数百余势力里最为庞大的两股分支。
如今孟家势力轰然倒塌,昔日权倾朝野的孟大将军霎时沦落为阶下囚徒,使得紧随在其身后的若干群众也骤然失去了力量,变成了无所依附的一群落水狗。而与之相对的,那些向来不曾看好孟郁景的其余众人便更是落井下石,一边在旁看着笑话,一边还要施以冷嘲热讽。
以往身在浮缘城的时候,我对当今形势的了解还仅仅局限于眼前繁华热闹的王都风景与欣欣向荣的街道生活,现下无意间流连奔波过无数个城镇,总算是能够勉强认清这个时代的总体局面。
段家老皇帝年暮昏庸,却紧紧霸占着身下的龙位不肯松手,因此导致了许多垂涎高权的贪心之辈纷纷崛起,其中孟郁景就是那野心勃勃的一众罪臣之首。而那段家老头子虽说是老糊涂了,却也终究是太子殿下的皇帝爹,所以才会出现以段止箫为首的若干宗家势力,以维护皇权为表面目的,半真半假地给段老皇帝干着擦屁股一类的苦活。
——最后就是不慎卷入权力斗争而失去一切的段琬夜,他虽原本无意参与纷争,但一路至今,他却是走得最为激进的那一方。先是暗杀祺王段惆,紧接着便将手中的刀对准了孟郁景的脑袋,无数次皆从险中取胜,才有了今天这般引人瞩目的成果。
斩杀孟郁景的当日,纷纷大雨宛若汹涌的浪chao,呼啸着从乌云盘踞的上空陡然砸下,似是成千上万的利箭脱弦而出,极为凶悍地锲入地面深处,无意间蜿蜒成一道涓涓细流,朝着未知的方向四散而去。
段琬夜站在观昼城的最中心处,手持着那把随身携带的银白长剑,神色冷漠而又倨傲,似是在血雨腥风中脱颖而出的死神。薛临紧随其侧,全然不顾从天而降的暴风骤雨,俨然引领着众位身着黑衣的“断碧林”将士,严肃庄重地将段琬夜拦护于人群的最中心处,丝毫不曾懈怠。
而位于所有人正前方的那抹匍匐在地的卑微身影,便是曾经在浮缘城内呼风唤雨的孟大将军,孟郁景。
他一朝独揽大权,只手遮天;一朝则被众人以冷眼相待,置之不理。纵是孟郁景手下Jing兵无数,然而在这远距王都千里之外的观昼城,也没有任何人能救得了他。
肆无忌惮的雨水似是断了线的珠串一般倾泻而下,近乎疯狂地拍打在围观群众手中的雨伞上,渐渐积少成多,便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