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岷风更窘迫,说:“其实他什么都不懂。”
秦素说:“没,他们那一辈人,有他们最质朴的人生观,反而比我们懂。你也不要觉得他来找我,就是走后门,让我对你印象不好,不会的。”
秦素现在都对高岷风的爷爷印象深刻,那是好几年前了,当时和这个季节差不多,天已经凉起来了,他那天到办公室的时间较早,当时还一个学生都没去,整层楼都很安静,不过在他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一位老人拉着一个学生站在那里了。
老人努力站得笔直,但也难掩身形佝偻,穿着一件新的灰黑色棉袄和长裤,脚上则是并不那么合脚的皮鞋,被他拽着的学生,则满脸羞窘,似乎是要拉他离开,但又不敢过分用力,怕把老人拉扯坏了,于是只得干着急,在看到自己后,男生满面通红,手足无措。
秦素认识这个学生,就是来自己实验室做实习的学生,叫高岷风。
高岷风是法医专业的学生,其实不该来他这种实验室实习,更应该去医院轮转,但他来了,秦素便也欢迎,叫了一个研究生带他的毕业论文。
秦素上前问:“小高,你这么早来了啊,是有事吗?”
又问那位老人:“你好,你是小高的家长吗?”
老人对他笑得有些谄媚:“您就是咱们家风风的老师秦老师吧,我是风风的大大。”
他说一口秦素不完全听得懂的方言,秦素也赶紧改了方言和他说话,请他们进办公室,想了想,请两人坐后,他又去把办公室门关了,因为他看得出高岷风特别局促,恐怕还是担心被其他师兄师姐看到了自己带家长来,感觉很窘迫吧。
随着门被关,他发现高岷风果真放松了一点。
之后老人翻来覆去讲了很多高岷风的事,最开始秦素都没搞懂这位老人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他一边处理着上班前的各种杂事,例如开饮水、开电脑、开窗户、开空调、整理桌上文件、又拿杯子给客人倒水等等,一边就听着老人的叙述。
老人大约是讲高岷风的父母在他三四岁时就过世了,在他上小学他懂事了,才让他知道。
老人只有一个儿子,儿子又只留了一个孙子,所以,高岷风是他老高家唯一的苗子。老人没有文化,甚至大字不识一个,但最崇拜有文化的人,加上因为世世代代都在山里种地,也最向往大山之外的更广阔的世界,所以当年就费尽了劲儿把唯一的儿子送去当了兵,但儿子和儿媳都在孩子才三四岁时出任务死了,孩子自生下来连父母都没看过几眼,父母就没了,他家虽然难过,却也觉得儿子儿媳死得光荣没什么可惋惜的,最初国家每个月给他家八百块抚恤,他和老伴一分钱不敢花,就要留着送孙子上学,要孙子一直上到博士后……
很显然,老人不知道博士后不是学历,而是一种经历,而这种经历也只是学术生涯的开端而已,但在他最朴素的观念里,这个就是最高级别了。
高岷风本科学的是法医,老两口认为做法医总和尸体打交道非常不好,而且学的法医,工作也特别难找,老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信息可以转做研究,而做科学家听起来似乎特别厉害,就让高岷风找到他这里来了。
高岷风在法医系成绩优秀,但这么跨专业考研还是很难的,不过,老人有办法,去找校领导说了情况,因为高岷风是烈士后代,母亲生了他就把他扔在老家去打击犯罪了,他长到三四岁,因为没怎么见过爸妈,连爸妈都不会叫的时候,爸妈竟然就死了,这样的惨事,的确特别让人心酸,所以校领导就把他推到了院领导那里去,院领导说,只要他能联系上导师,就给他开任何跨专业保研的单子。算是给他走了特别的路子了。
所以,老人的意思是,要秦素收下高岷风,这样高岷风就可以直接保研来他这里。
高岷风本科时候比现在还腼腆沉默,全程都羞愧地垂着头,被他爷爷把话讲完了,他都没吭一声。
其实秦素对高岷风印象不错,收下他没什么问题,而且他的确因为高岷风家里的事很震撼,总觉得这个孩子非常不容易。
而他也疑惑于高岷风怎么就要来自己这里,毕竟做研究的方向这么多,怎么非要来自己这个结核病研究室,而他爷爷应该只知道自己这里是做研究的,而不知道自己这里做什么研究。既然觉得和尸体打交道的法医不好,那来做呼吸道传播的结核病研究,不是也是一种忌讳吗。
当时秦素没有这么问,而是答应了,说:“小高这孩子各方面都不错,我没有理由不收他。只要他可以按照程序保研过来,我这边就没有问题。”
高岷风的爷爷千恩万谢地向他道了谢,之后带着高岷风离开了。
他们离开之后,秦素工作到中午要去吃午饭,才发现自己的办公室沙发一角放着一个藏蓝色布袋子装着的一袋鸡蛋,每个鸡蛋都擦得非常干净,秦素推断这些鸡蛋是高岷风家里的土鸡蛋。
秦素哭笑不得,将这些鸡蛋拿去给了学生,让用来做了罗氏培养基,大概是这个鸡蛋营养特别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