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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明星稀。
赵承安踩着朦胧的月光,摸着黑来到崔家府邸外,他轻车熟路的避开打瞌睡的守卫,一路小跑着绕到后院墙下,仰头望了眼那对于小小少年来说过于高的围墙,撇撇嘴,转身来到一旁的树边,猴儿似的一跃身,三两下爬到了顶。
踩着脚下摇摇晃晃的树枝,赵承安却没有丝毫惧怕,不做停顿的跨前几步,足尖一点,赶在那树枝折断之前越过高墙,空中轻巧翻身,牢牢落地。
赵承安还未站稳,便听见一阵掌声传来,吓了一跳,抬头就见一人穿着月白的内衫,斜斜倚在门前。明明是成年男子,身形却是要比他这半大的孩子还单薄些,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似的。
赵承安快步上前,“你怎么还没休息?”
“这不是家里小狗没回来,我给他留门呢。”那人闻言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嘶哑,说没两句,便轻咳几声。赵承安连忙将人推进屋里,又转身去替他烧水。
“身体不好还站在门口吹风也不怕回头那个大混蛋不要你了,把你扫地出门。”小少年没好气的说着,将沸腾的热水倒进茶碗,吹凉后递到对方跟前。“慢点喝。”
那人接过杯子,也不急着入口,只是将十指贴在杯璧上暖手。“我刚看你脚下功夫练得不错,是按照我给你的法子?”
“嗯,先将铁板绑在腿上一月,直到彻底习惯后再加重量”赵承安掰着手指,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与对方认识也有三个月了,“还有你之前告诉我的那套口诀,是从哪里看来的?”
“不是说了嘛,话本啊。”
“你骗小孩呢?!”
“你不就是小孩吗?”茶水也暖不透的指尖戳上赵承安没什么rou的小脸,“来,给哥哥笑一个”
“苏妄!”
哎呦,生气了。
苏妄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我不是教过你,成大事者,喜怒不予颜表如今你这般沉不住气,可不是小孩么?”
赵承安被堵得哑口无言,黑白分明的眼圆溜溜的瞪着,自以为凶悍的模样煞是可爱。苏妄忍不住逗他几句,等到这泥猴儿彻底炸毛,又细声细气的顺毛捋:“好了,不闹你了。”
他喝了口半凉的茶水,起身来到对方背后,顷身下来,用指尖站着水渍写了两句口诀:“老规矩,只写一次,认真记。”
赵承安抿紧了唇,专心致志的看着那桌上的字,半柱香后,水渍蒸发,才恍然回神。
等收拾好躺回床上,赵承安脑袋里仍旧反反复复的寻思着那两道口诀自从苏妄告诉他第一句开始,这已经是第八句了,与先前的连在一处,便是一套完整的身法口诀,却又不同于市面上常见的那几套,着实罕见。赵承安练了不过两月,如今却已小有所成,惊叹之余,不禁再一次猜测起对方的身份。
那时候赵承还不叫赵承安,只是风月楼里的一名小厮,也不知是哪个ji女留下的野种,出身低贱,倒是继承了娘亲的好皮囊,只不过年级太小,尚还留在阁内做做杂事
三个月前,他不慎得罪了某位贵客,被毒打一顿后丢在街头,奄奄一息时被苏妄捡回院里
那人替他起名“承安”,又取了百家之首冠在姓上,给了这Yin沟里长大的少年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虽然并不高贵,只是这偌大崔府中的一个下人。
“为什么救我?”这是赵承安伤好后的第一个问题,他问的十分小心翼翼,一半是警惕,一半则是害怕再一次被抛弃
苏妄恰逢抬笔,闻言停顿了下,浓黑的墨汁由笔尖低落,晕开在角落里刚画上的花朵间,顷刻毁了整张画纸。
他干脆一把将其揉作一团,反问:“你知道什么是骨相么?”
自打千年前,慕容一族发现可利用这片大陆本身的灵气强身健体、修行武道的那一刻开始,崇武之风便绵绵不绝繁衍至今,已完全国民化——其中以慕容一族掌权的庆国更是如此。
赵承安点头答道:“习武者必观骨相,其又分为“天玄地黄”四个等级,以“天骨”为首”
放眼整片大陆,身怀天骨者寥寥无几,但每一个都是当今世上天才级别的顶尖人物;相较之下,玄骨便没那么稀奇,可仍旧属于极高的天赋,为大多数担重任者,辅佐在天骨身侧。至于地、黄这两者之间的差距,便不与先前那般大,只是黄骨比地骨更无法感知灵气,想要修炼成属于自己的真气,便得付出加倍的努力。
而还有一种人,生来便于灵气绝缘,自然也无法修行武道,这一类人在庆国极为稀少,数量与天骨并肩,却是云泥之别。
“这一类人被称作“锈骨”,也就是骨头生锈的意思”赵承安撇了撇嘴,“我知道我是个锈骨,这辈子学不成武,用不着你来告诉我。”
苏妄挑起眉梢,“谁告诉你的?”
“什么?”
“你是锈骨这件事。”
“风月楼的老鸨。”
苏妄叹了口气,重新铺开一张画纸,“过来,替我磨墨。”